第2章 萬米之下

"深淵號"深潛器脫離母船的瞬間，蘇明感到一陣熟悉的失重感。這個由鈦合金和石英玻璃構成的球形艙室直徑僅2.1米，卻承載著三個人的全部希望。艙外溫度計顯示水溫4°C，但蘇明知道，真正的寒冷來自下方那片永恒的黑暗。

"下潛速度每分鐘15米，壓力正常。"蘇明的聲音在通訊器里顯得格外冷靜。作為潛航員，他曾在南海下潛到7000米深度，但從未挑戰過萬米深淵。每下降一米，艙壁就要承受相當于17輛坦克的壓力。

葉深緊盯著聲吶屏幕，那個神秘信號仍在持續，但頻率已經穩定在18.7赫茲。更令他不安的是，信號源似乎在下潛——就像有什么東西在引導他們。

"教授，您確定要這么做嗎？"葉深看向陳教授，老人正在用顫抖的手調整采樣設備的參數。在深海熒光燈的照射下，陳教授臉上的皺紋像海底溝壑般深刻。

"有些問題，"陳教授沒有抬頭，"只有親眼看到才能相信。"他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帶著金屬般的回響。

下潛到500米深度時，窗外的世界開始變化。陽光被海水過濾成幽深的藍色，偶爾有發光的浮游生物飄過，像深海中的星辰。但葉深注意到，這些生物似乎在逃避某個區域——它們游動的軌跡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圓形空白。

"1000米。"蘇明報數，"關閉主推進器，切換為重力下潛模式。"

艙內突然安靜下來，只能聽到三人呼吸的聲音和機械運轉的嗡鳴。葉深感到耳膜開始發脹，盡管艙內壓力保持在標準大氣壓，但某種無形的壓迫感正從四面八方涌來。

"2000米。"蘇明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波動，"你們看這個。"

探照燈的光束穿透黑暗，照亮了一個不可能存在的景象：海水在這里分層了。上層是正常的海水，下層卻呈現出油膜般的虹彩，兩種液體之間有著清晰的分界線，就像有人用尺子畫出來的一樣。

"這違背流體力學。"葉深下意識地說，手指在觸控屏上瘋狂記錄數據。

陳教授的臉貼在觀察窗上："不是分層，是折射率異常。這里的海水...在發光。"

確實，下層海水正在發出微弱的磷光，光芒呈現出病態的藍綠色，像腐爛的極光。更詭異的是，這些光似乎在呼吸——亮度以每分鐘77次的頻率脈動，與神秘信號完全同步。

"3500米。"蘇明的聲音變得機械，"檢測到金屬反應，距離...0米？"

三人同時看向窗外。在探照燈的光斑中，一個金屬表面正在反光。那不是海底，而是一個垂直懸浮在海水中的金屬結構——完全違背了重力法則。

"停車！"葉深大喊。

蘇明緊急制動，深潛器在距離金屬結構五米處停下。在強光照耀下，他們看清了那個物體的全貌：一個完美的立方體，邊長精確到3.14159米，表面覆蓋著某種類似水銀的液態金屬，正在緩慢流動。立方體沒有任何支撐，就這么懸浮在萬米深海中。

"這不可能是人造物。"陳教授的聲音顫抖得厲害，"鈦合金在4500米深度就會壓垮，這個深度..."

葉深注意到立方體表面有規律的紋路，當他調整探照燈角度時，那些紋路形成了熟悉的圖案——正是他們在海面上收到的信號波形。

"它在回應我們。"葉深低聲說。

突然，立方體表面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深邃的黑暗。縫隙像眼睛一樣眨動，然后...開始擴大。

"后退！"蘇明猛推操縱桿，但深潛器紋絲不動。

葉深看向推進器讀數——100%功率輸出，但深潛器就像被釘在了原地。更可怕的是，艙內溫度計開始下降，從舒適的22°C驟降到8°C，他們的呼吸在空氣中形成白霧。

"通訊中斷！"蘇明突然喊道，"母船信號消失了！"

葉深看向通訊器，原本穩定的綠色指示燈變成了刺眼的紅色。他嘗試所有頻道，只有靜電噪音回應。在深海中失去通訊，意味著他們成了真正的孤島。

"看上面。"陳教授指向觀察窗。

透過艙壁，他們看到深潛器的金屬外殼開始出現霜花——在4°C的海水中結冰。那些冰晶呈現出完美的六邊形，每一朵都精確復制了信號波形的形狀。

"時間。"葉深突然說，"檢查時間。"

蘇明看向計時器，臉色瞬間慘白："我們下潛了47分鐘，但計時器顯示...已經過去7小時23分鐘。"

陳教授的手表證實了這一點。老人摘下眼鏡，鏡片上結滿了冰晶："愛因斯坦-羅森橋，"他喃喃自語，"我們在通過一個時空異常點。"

立方體的縫隙已經擴大到足以吞沒整個深潛器的大小。內部不是黑暗，而是一種比黑暗更黑的虛無，連探照燈的光都無法穿透。

"準備上浮。"蘇明開始操作緊急程序。

但葉深的注意力被另一個東西吸引了。在立方體后方，隱約可見一個更大的結構——某種建筑的輪廓，有著違背歐幾里得幾何學的角度，墻壁以不可能的方式扭曲延伸。

"那不是建筑。"陳教授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那是...一座城市。"

通過觀察窗，他們看到了人類語言無法描述的景象：巨大的石柱上刻滿了螺旋紋路，每一道紋路都在發出不同頻率的光；建筑以違反重力的角度懸浮著，有些部分似乎同時存在于多個維度；在城市的中心，一個類似祭壇的結構正在脈動，每一次脈動都與神秘信號同步。

"我們得離開這里。"蘇明的聲音帶著恐懼，"現在。"

但為時已晚。立方體突然爆發出強烈的藍光，整個深潛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拉向那個縫隙。葉深最后看到的，是計時器上瘋狂跳動的數字——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7小時23分鐘在瞬間變成了47分鐘，又變成了3天12小時。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葉深的私人通訊器再次亮起。這次的信息更加簡短：

"歡迎來到深淵。"

發信人：未知

時間戳：1977年4月15日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