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

2025年8月11日清晨6時05分，梧桐巷的青石板還凝著夜露。老張掀開棉被時，李秀蘭已經在廚房揉面，堿水的清香混著窗外飄來的槐花香，在晨光里輕輕打著旋兒。王建軍的母親王桂芳挎著竹籃站在門口，藍布衫袖口沾著露水，籃子里躺著剛摘的南瓜和豇豆。

“嬸子快進來，建軍在后院劈柴呢。”李秀蘭擦了擦手，從面盆里揪出塊老面引子，“您瞧這引子，還是用咱巷口老槐樹的槐花水發的，蒸出來的糖包帶著股清甜。”

王桂芳摸了摸引子表面的蜂窩狀氣孔：“當年他爹在公社食堂，總說老面引子是活物，得像伺候孩子似的。”

正文

老張蹲在煤爐前扇風，火苗“噗”地竄起，映得他古銅色的臉發亮：“建軍，揉面要像推磨盤，順著勁道來。”他示范著將面團摔在案板上，發出“啪啪”的脆響，“你看這面光、盆光、手光，三光齊了，包子皮才會暄軟。”

王建軍額頭沁著汗珠，面團卻總粘在手上。李秀蘭往他掌心撒了把薄面：“當年你叔學手藝，我爹讓他每天揉十斤面，揉到能把面團甩成簾子似的。”

這時李老師抱著本《汪曾祺散文》走進來：“建軍，你看這篇《豆腐》，汪曾祺說‘豆腐最宜遠庖廚’，咱們這包子鋪，倒像是把庖廚搬到了巷子里。”她翻開書，手指劃過泛黃的紙頁，“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你這包子攤，賣的就是這煙火氣。”

王建軍忽然想起工地上那些蹲在磚堆旁啃饅頭的工友，他們粗糙的手掌捧著熱氣騰騰的包子時，眼里的光和當年自己蹲在包子鋪前一樣。他捏了個歪歪扭扭的褶子：“李老師，等我攤子開了，給您留一籠豆腐餡的，就照書里寫的做法。”

正文

正午12時15分，陽光斜斜地照進鋪子。王桂芳把蒸好的糖包擺上窗臺，金黃的南瓜餡從裂口處溢出，引得巷口修鞋的老陳頭直咽口水。老張嘗了口，眉頭皺了起來：“堿放早了，酸味壓過了甜。”他從米缸里舀了勺糯米粉撒進面盆，“得讓酸味和甜味打架，最后甜味贏才算數。”

王建軍蹲在門口剝蒜，看見李老師的兒子磊磊騎著自行車回來，車筐里堆著舊書。“磊哥，聽說你在宿舍蒸饅頭，同學們都搶著吃？”他笑著遞過個糖包。

磊磊咬了口，糖汁滴在《平凡的世界》的封面上：“他們說這饅頭有家鄉的味道。”他翻到夾著書簽的那頁，“你看孫少平說‘勞動著是幸福的’，我現在信了。”

李秀蘭往磊磊包里塞了袋酵母粉：“下次試試老面引子，比這酵母香。”她忽然想起什么，從抽屜里拿出張泛黃的紙條，“這是你爺爺當年記的包子餡配方，五花肉要肥瘦三七開，蔥要切得像米粒，姜得剁成泥——”

正文

下午3時40分，云層漸漸遮住陽光。王建軍在案板前練習捏褶子，二十個包子歪歪扭扭排成隊。老張抽著旱煙點評：“褶子要像花瓣，層數不能多，得讓蒸汽透進去。”他隨手捏了個十八褶的包子，放在王建軍的作品旁，“當年你叔跟我求婚，就是靠這手包子褶子打動我的。”李秀蘭笑著往他嘴里塞了顆蜜棗。

李老師抱著捆舊報紙進來：“建軍，我給你找了些舊廣告，你看這張‘國營第一食堂’的海報，上面的包子褶子和你叔捏的一模一樣。”她展開泛黃的海報，“這就是傳承，一輩傳一輩，變的是手藝，不變的是人心。”

王建軍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當年他發燒時，老張夫婦輪流守在旅館，李秀蘭用調羹一點點喂他喝姜糖水。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酵母粉，那是李秀蘭用老面引子特制的，帶著股溫暖的酸味。

結尾

深夜23時58分，梧桐巷的路燈在薄霧中暈出暖黃的光圈。王建軍推著自行車準備回家，車筐里裝著老張送的半袋新磨面粉。李秀蘭往他包里塞了個保溫杯：“里面是槐花蜜水，熬夜發面時喝。”

老張蹲在門口，看著王建軍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對李秀蘭說：“你還記得咱結婚那年，爹把面引子傳給我時說的話嗎？”

“記得，”李秀蘭往面盆里倒溫水，“他說‘面要揉到，情要給到’。”她揉著面團，仿佛又看見年輕時的老張，在煤爐旁揮汗如雨，而自己在一旁往爐膛里添柴。

這時張磊打來電話，背景音里是室友們的歡笑聲：“爸，我用您教的方法捏了褶子，他們說像藝術品！”

老張咧嘴笑了，眼角的皺紋里盛著星光：“臭小子，下次教你調餡，五花肉要肥瘦三七開，蔥要切得像米粒——”

李秀蘭把揉好的面團蓋上濕布，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案板上，二十個包子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像等待檢閱的士兵。她想起王建軍說的那句話：“出去闖過的人，回來更踏實。”

巷口傳來賣夜宵的三輪車鈴聲，混著包子鋪里若有若無的麥香，在夜色里慢慢散開。老張往爐膛里添了塊煤，火苗“噼啪”作響，映得兩人的影子在墻上搖搖晃晃，像極了包子褶子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