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江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大樓依舊燈火通明，氣氛卻比之前更加壓抑和緊張。

抓捕的成功只是戰斗的開始，真正的較量，在審訊室里才剛剛拉開序幕。

兩名嫌疑人被分開關押在兩間審訊室里。

“黃毛”張偉，在被捕后就一直處于一種亢奮與恐懼交織的狀態，嘴里罵罵咧咧，色厲內荏。

而另一名在工廠里被捕的陰鷙男子，則顯得異常冷靜，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只是用那雙如同毒蛇般的眼睛，冷冷地觀察著每一個靠近他的警察。

二大隊的臨時指揮室里，煙霧繚繞。

“姓名，李軍，28歲，無業游民，三年前因為搶劫罪被判過兩年。”

年輕刑警劉洋將剛核查到的身份信息匯報給高建軍，“那個黃毛叫張偉，19歲，職高輟學，平時就在游戲廳那一帶混，有多次尋釁滋事的案底。”

高建軍聽完，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兩個社會渣滓，竟然敢犯下如此滔天大案！”

他看了一眼手表，對眾人說道：“不能再拖了，連夜審！從那個軟柿子，張偉開始！”

審訊室里，刺眼的白熾燈將房間照得沒有一絲陰影。

張偉被銬在審訊椅上，他努力挺直腰板，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微微顫抖的雙腿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恐懼。

高建軍和陳巖坐在他對面，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張偉，是吧？”高建軍將一沓現場照片“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照片上正是劉艷被肢解的慘狀，“認識她嗎？”

張偉的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避開了那些血腥的照片，嘴硬道：“不……不認識！你們抓錯人了！”

“抓錯人了？”高建軍冷笑一聲，身體前傾，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張偉。

“我們在你藏身的那個破廠房里，找到了受害者的挎包，找到了那把帶血的消防斧，還找到了你那雙沾著被害人血跡的鞋！”

“現在，你還跟我說抓錯人了？”

一連串的物證如同重錘，狠狠地敲在張偉的心理防線上。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我沒有殺人！人不是我殺的！”他開始語無倫次地辯解。

一直沉默的陳巖，在這時緩緩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切向了張偉最脆弱的地方：“我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

“你這種小混混，沒有那個膽子，更沒那個腦子。我想，你應該只是個跟班的，對不對？”

這句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讓瀕臨崩潰的張偉看到了希望。

他猛地抬起頭，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生機，瘋狂地點頭：“對！對！警察同志，你說的對！我就是個跟班的！就是那個李軍！都是他，都是他逼我干的！”

“人是他殺的，尸體也是他分的，我……我就是幫他望了望風，開了開車……”

防線一旦被撕開，便再也無法合攏。

在接下來一個小時里，張偉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整個犯罪過程和盤托出。

他和李軍是在游戲廳認識的。

李軍出手闊綽，打架又狠。

案發前幾天，李軍說手頭緊，盯上了在紡織廠上班、據說存了不少錢的劉艷。

他們原本的計劃，只是搶劫。

案發當晚，他們在劉艷下班的路上將其挾持，拖到了廢棄的第二機修廠。

在逼問存折密碼的過程中，因為劉艷的激烈反抗和呼救，心狠手辣的李軍用消防斧將其殘忍殺害。

事后，為了掩蓋罪行，李軍又在廠房里，將尸體肢解并拋尸。

審訊室外的觀察室里，李浩和劉洋正通過單向玻璃，靜靜地看著里面發生的一切。

“這個李軍，真是個魔鬼！”劉洋咬牙切齒地說道。

李浩卻沒有說話，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怎么了，李哥？”劉洋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不對勁。”李浩緩緩開口，目光依舊鎖定在審訊室里那個已經徹底崩潰的張偉身上，“他的供詞里，有一個地方很矛盾。”

“什么地方？”

“張偉說，他們殺人的起因，是劉艷的激烈反抗和呼救。這是一個突發狀況，對嗎？”

李浩分析道，“但是在這種慌亂的情況下，李軍卻能立刻做出分尸拋尸的決定，并且準備好了旅行箱、塑料袋這些工具，甚至連作案的時候都戴了手套。”

“這很不符合一個激情殺人后，驚慌失措的罪犯該有的行為模式。”

他頓了頓，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更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搶劫，只是一個幌子。”

劉洋聽得目瞪口呆，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有些跟不上李浩的節奏。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開了，陳巖和高建軍走了出來。

高建軍的臉上帶著幾分疲憊，但更多的是即將破案的興奮。

“張偉全招了！主犯就是李軍！我現在就去提審李軍，讓他認罪！”高建軍說著，就要朝另一間審訊室走去。

“等等，高隊。”李浩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高建軍停下腳步，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他：“又怎么了？”

李浩將自己剛才的分析，冷靜而清晰地復述了一遍。

聽完后，高建軍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雖然脾氣火爆，但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老刑警，立刻就意識到了這個矛盾點背后的不尋常。

陳巖看著自己的徒弟，眼神中充滿了贊許。

他拍了拍高建軍的肩膀，沉聲說道：“建軍，這小子說得對。”

“這個李軍，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的多。不能用對付普通罪犯的方式去審他。”

高建軍深吸了一口氣，他看了一眼李浩，眼神復雜，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轉身，再次推開了張偉所在的審訊室的大門，這一次，他的問題變得更加尖銳：

“張偉，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們用來分尸的那把消防斧，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