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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地宮囚徒

  • 唐王城風云
  • 川迪
  • 4597字
  • 2025-08-10 14:41:25

黑暗。粘稠如墨的黑暗。

采萍的意識在虛無中漂浮,如同溺水者沉入最深的海溝。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無邊無際的、沉重的黑。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甚至感覺不到呼吸和心跳。唯有左肩胛下方那處箭傷,仍在意識深處隱隱作痛,如同一枚燒紅的鐵釘,將她釘在這片混沌之中。

我是死了嗎?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四面八方襲來!如同千萬根冰針同時刺入皮膚!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幽暗的、泛著詭異青綠色微光的空間。潮濕冰冷的空氣裹挾著濃重的霉味和某種金屬銹蝕的氣息,灌入鼻腔。她躺在一塊粗糙的石板上,身下是冰冷的、凹凸不平的巖石表面。左肩的劇痛真實而尖銳,提醒著她并未死去。

這是哪里?

她艱難地撐起身體,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議。左肩的傷口被簡單包扎過,但每一次動作都牽扯出新的劇痛。視線逐漸適應了昏暗,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拱頂石室中。墻壁上鑲嵌著幾盞青銅油燈,燈芯燃燒著詭異的青綠色火焰,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鬼域。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造型奇特的機械裝置——那是一個由無數青銅齒輪、連桿、轉軸構成的龐然大物,足有兩層樓高,形似渾天儀,卻又復雜精密得多。它靜靜地矗立在那里,如同一頭沉睡的金屬巨獸。

水運渾象!

采萍的瞳孔驟然收縮!父親生前曾對她提起過,唐王城地下藏有一座前朝遺留下來的水運渾象,能推演天象、預知節氣,是鎮守西域的重要依仗。但眼前這座機械,遠比父親描述的更加龐大、更加復雜。青銅構件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她看不懂的符號和紋路,在青綠燈火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醒了?”

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從黑暗中傳來,驚得采萍渾身一顫!她猛地轉頭,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渾象后方的陰影中緩步走出。那人穿著粗布短褐,腰間別著一把造型古怪的短刀,面容隱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不真切,唯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鷹隼般的銳利光芒。

“康昆侖?”采萍認出了這個曾與父親有過交集的西域商人,聲音因干渴而嘶啞,“我…我沒死?這是哪里?陳識呢?城…城破了嗎?”

康昆侖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采萍身邊蹲下,從腰間解下一個皮質水囊遞給她。水囊表面粗糙,刻著繁復的西域紋樣。采萍接過,貪婪地吞咽了幾口,冰涼的液體滑過灼燒般的喉嚨,帶來片刻的清明。

“你沒死,但離死也不遠了。”康昆侖的聲音低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箭上淬了毒,若非我發現得早,你此刻已是一具尸體。至于城破…”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城門確實被攻破,但突厥人沒能進來。”

“什么?”采萍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可城門明明…”

“援軍到了。”康昆侖簡短地解釋,“安西都護府的輕騎,恰好在突厥人攻入城門的瞬間趕到。他們從側翼突襲,突厥人腹背受敵,倉皇撤退。”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采萍,“至于那個半人半機關的瘋子…沒人看到他的下落。也許死了,也許被突厥人擄走了,誰知道呢。”

陳識…死了?

采萍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尖銳的疼痛從左肩傷口蔓延至全身,比箭傷更甚。她想起了那雙赤紅的、充滿狂暴與痛苦的眼睛,想起了他擋在自己身前時青銅臂反射的冰冷光澤,想起了他最后沖向突厥人時那決絕的背影…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身下的石板,指甲刮擦著粗糙的石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康昆侖沒有理會她的情緒波動,轉身走向那座巨大的水運渾象。“你昏迷了三天。這三天里,我查清了一些事。”他指著渾象基座上的一處凹槽,“看這里。”

采萍強忍疼痛和眩暈,掙扎著站起來,踉蹌地走到康昆侖身邊。渾象基座的凹槽處,赫然刻著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符號——“斜月三星”!與父親賬簿上的一模一樣!符號周圍,還有幾道新鮮的、似乎是近期才刻上去的細線,指向渾象內部某個隱秘的機關。

“這…這是父親的標記!”采萍的聲音顫抖著,“他來過這里!他知道這座渾象的秘密!”

“不止如此。”康昆侖從懷中掏出一塊布片,正是采萍拼死塞給陳識的那張染血賬簿殘頁!“你父親記錄的‘沙金’,根本不是黃金,而是一種遇火即爆的西域秘藥。更可怕的是…”他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這秘藥,是被人故意運進玉門關,運進唐王城的!為的就是在關鍵時刻引爆,摧毀城防!”

采萍倒吸一口冷氣,寒意順著脊背竄上后頸。“誰?誰會做這種事?”

“高力士。”康昆侖的聲音冷得像冰,“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安插在唐王城的暗棋——張鐸。三道狼煙就是信號,引突厥人攻城。而沙金爆炸,則是為了確保城門必破。”

“可…為什么?”采萍的聲音因震驚而嘶啞。

“權力。”康昆侖冷笑,“安西四鎮遠離長安,自成一體。高力士要徹底掌控西域,就必須先毀掉這些不聽調遣的邊城守將。借突厥人之手,一石二鳥。”

采萍的腦海中,無數碎片開始拼合:老葛袖中的血玉狼頭佩、李五郎與“阿史德”的秘密接頭、三道詭異的狼煙、陳識在城門后的孤守…一切都有了答案!她猛地抓住康昆侖的手臂:“賬簿!父親的其他賬簿在哪里?那里面有證據!能證明高力士的陰謀!”

“這就是我帶你來這里的原因。”康昆侖指向渾象深處,“‘斜月三星’不僅是個標記,更是一把鑰匙。你父親將真正的賬簿——能指證高力士的鐵證——藏在了這座渾象的核心機關里。只有用特定的方式觸發‘斜月三星’符號,才能打開暗格。”

采萍的心跳加速,傷口因激動而隱隱作痛。她湊近那個凹槽,仔細觀察“斜月三星”的刻痕。符號邊緣確實有幾處細微的、不自然的磨損,似乎經常被觸碰。她顫抖著伸出手指,沿著符號的輪廓輕輕描摹…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聲從渾象深處傳來!整個龐大的機械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如同沉睡的巨獸被驚醒!幾個原本靜止的巨大齒輪開始緩緩轉動,連桿與轉軸發出生澀的摩擦聲。在渾象基座下方,一塊原本嚴絲合縫的石板竟然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方形洞口!

“暗格!”采萍驚呼。

康昆侖迅速蹲下身,伸手探入洞中。當他收回手時,掌中多了一個用油布嚴密包裹的方形物體。他小心地揭開層層油布,露出一本裝幀考究的冊子——正是采萍父親失蹤的賬簿原件!

“找到了!”康昆侖的聲音因興奮而微微發顫,“這就是高力士勾結突厥、意圖毀掉唐王城的鐵證!有了它…”

他的話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渾象后方的陰影中閃電般掠出!快得幾乎看不清動作!寒光一閃,一柄鋒利的短刀已經抵在了康昆侖的咽喉上!

“把賬簿給我。”一個冰冷的、機械般的聲音從黑影中傳來。

采萍驚得倒退兩步!借著昏暗的青綠燈光,她終于看清了襲擊者的模樣——那是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勁裝中的瘦高男子,臉上戴著毫無表情的青銅面具,只露出一雙冰冷如蛇的眼睛。他持刀的姿勢極其怪異,手腕以一種人類幾乎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刀尖紋絲不動地抵在康昆侖的喉結上。

“神機弩手…”康昆侖的聲音因刀鋒壓迫而變得嘶啞,“高力士的殺人傀儡…”

黑衣人沒有理會,另一只手閃電般奪走了康昆侖手中的賬簿,隨即刀鋒微微下壓,一絲鮮血立刻從康昆侖的脖頸上滲出!

“不——!”采萍尖叫著撲上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

一團刺眼的白色光芒突然在黑衣人面前炸開!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響和濃密的煙霧!黑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閃光和巨響震得動作一滯,刀鋒偏了半寸!

是煙霧彈!有人出手相救!

“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煙霧中低喝!采萍感覺一只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拽著她向渾象后方的一條狹窄通道狂奔!是康昆侖!他不知何時掙脫了黑衣人的鉗制,嘴角帶血,但行動依然敏捷!

兩人跌跌撞撞地在迷宮般的隧道中穿行。身后,黑衣人的怒吼和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隧道曲折幽深,青綠色的壁燈如同鬼火,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采萍的傷口因劇烈奔跑而撕裂,溫熱的血液浸透了繃帶,但她咬牙堅持,不敢有絲毫停頓。

“這邊!”康昆侖猛地推開一扇隱蔽的石門,兩人沖進一間狹小的石室。康昆侖迅速反鎖石門,喘著粗氣道:“暫時…安全了。那家伙一時半會找不到這里。”

采萍癱坐在地上,因失血和疼痛而面色慘白。“賬簿…又被搶走了…”她絕望地喃喃,“我們…我們失敗了…”

“未必。”康昆侖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后,里面赫然是幾頁從賬簿上撕下的關鍵殘頁!“我早有防備。真正的核心證據,一直貼身藏著。剛才給他的,只是副本。”

采萍瞪大眼睛,隨即因這意外的轉折而幾乎落淚。但她的喜悅還未持續一秒,康昆侖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

“怎么了?”采萍警覺地問。

康昆侖沒有回答,而是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一截染血的匕首尖,不知何時已經從他背后刺入,從前腹穿出!鮮血如同泉涌,瞬間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

“噗通!”

康昆侖重重跪倒在地!在他身后,石門不知何時已被打開,一個身材豐腴、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站在那里,手中握著一柄滴血的短匕!她穿著普通的客棧老板娘服飾,但衣領處隱約可見一朵用金線繡成的曇花圖案,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老板娘…金線曇花烙…”康昆侖咳出一口血,聲音因劇痛而扭曲,“高力士的…另一枚暗棋…”

老板娘嫵媚一笑,緩步上前,染血的匕首在手中輕巧地轉了個圈。“聰明。可惜聰明人總是死得早。”她的聲音甜膩如蜜,卻帶著刺骨的殺意。

采萍驚恐地看著這一幕,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康昆侖跪在那里,腹部的傷口不斷涌出鮮血,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但他卻死死盯著老板娘,眼中燃燒著最后的決絕。

“采萍…”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拿著這個…逃…”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那個裝著賬簿殘頁的小布包塞到采萍手中,隨即猛地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老板娘!

“噗嗤!”

老板娘反應極快,匕首再次刺入,這次直接扎進了康昆侖的胸口!但康昆侖似乎早已預料,在匕首入體的瞬間,雙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扣住了老板娘的手腕!他用自己垂死的身軀作為枷鎖,將老板娘暫時禁錮在原地!

“走啊——!”康昆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

采萍的眼淚奪眶而出,但她知道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她攥緊那個染血的小布包,踉蹌著沖向石室另一側的一條狹窄通道!身后傳來老板娘憤怒的咒罵和康昆侖垂死的悶哼,然后是“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是康昆侖用最后的力氣,引爆了身上的某種暗器!

熱浪和煙塵從背后涌來,推著采萍向前撲去。她在煙霧和淚水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耳邊回響著康昆侖最后的吼聲。通道似乎沒有盡頭,黑暗如同實質,壓迫著她的每一次呼吸。左肩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她不敢停下,不敢回頭。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采萍用盡最后的力氣沖向那道光,推開一扇半掩的木門,刺目的陽光瞬間淹沒了她的視線!

她跌倒在堅硬的地面上,陽光灼烤著她的眼皮。當視線終于適應了光亮,她發現自己身處唐王城邊緣的一處偏僻小巷。遠處,城墻上的守軍正在清理戰后廢墟,更遠處,戈壁在烈日下蒸騰著熱浪。

她還活著。帶著足以撼動朝堂的秘密活著。

采萍顫抖著打開手中的小布包。幾張染血的賬簿殘頁安然無恙,而在這些殘頁之間,還夾著一樣她未曾預料到的東西——半枚血玉狼頭佩的殘片!正是康昆侖不知何時從老葛那里奪來的關鍵物證!

她將殘玉和賬簿殘頁緊緊貼在胸前,淚水混合著血污,在臉上留下蜿蜒的痕跡。

“陳識…康昆侖…”她低聲呢喃著這兩個名字,一個可能已經戰死沙場,一個為了掩護她而犧牲。而現在,所有的希望,所有的責任,都壓在了她一個人肩上。

遠處,唐王城的輪廓在熱浪中微微晃動,如同一座即將被風沙吞噬的海市蜃樓。采萍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這里,必須前往長安,必須將真相呈于御前。

她艱難地站起身,擦干眼淚,將血玉殘片和賬簿殘頁小心地藏入貼身的暗袋。陽光照在她蒼白卻堅定的臉上,投下一道孤獨而倔強的影子。

風,卷著戈壁的沙礫,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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