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玻璃門在身后重重閉合時，沈鳴的后頸還殘留著蘇雨桐絲線的觸感——那種冰涼的、帶著死亡溫度的觸感。

“圖書館在實驗樓三樓。”林夏翻出筆記本，她的動態捕捉天賦仍在運作，視網膜上浮動著淡藍色的光點，“根據之前的線索，‘未被記錄的地方’應該和‘檔案’有關，而學校的檔案室通常和圖書館共用。”

陳默扯下校服袖子纏住手腕的傷口：“剛才那些‘復制體’……它們的校牌都是我們的編號，這說明副本在‘學習’我們。”

“不止是學習。”沈鳴的“看透之眼”突然發動，他看見林夏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奇怪的形狀——那影子沒有腳，像被無形的力量拽著懸浮，“副本在‘記錄’我們。”

實驗樓的樓梯間飄著福爾馬林的氣味。沈鳴的球鞋踩在臺階上，每一步都發出黏膩的聲響，仿佛樓梯本身是浸透了血的海綿。二樓拐角處的鏡子裂成了蛛網，鏡面上爬滿黑色霉斑，映出三人扭曲的倒影——林夏的馬尾辮變成了蛇，陳默的軍刺長出了倒刺，而沈鳴的右眼……是渾濁的灰白色。

“別看鏡子！”林夏拽住沈鳴的衣領，“規則里沒提鏡子，但這地方不對勁！”

話音未落，鏡子里的“沈鳴”動了。他的灰白色眼睛轉向現實中的三人，嘴角咧到耳根：“找到你了……回檔者。”

陳默的軍刺瞬間刺穿鏡面，“沈鳴”的影像在碎玻璃里支離破碎，但鏡面后的墻壁突然滲出黑色液體，凝結成一行血字：

記錄者·沈鳴（等級：E）

“這是……”林夏的聲音發顫，“副本在給玩家‘建檔’？”

沈鳴的“看透之眼”瘋狂運轉，他看見自己的數據面板正在被某種力量改寫：

【玩家：沈鳴（E級）】

【狀態：被“記錄”（剩余抵抗時間：01:23:45）】

【特殊標記：無限回檔（隱藏天賦，記錄者可追蹤）】

“跑！”陳默拽著兩人沖上三樓，“這鏡子是陷阱！”

實驗樓三樓的走廊比樓下更暗。暖黃色的壁燈忽明忽暗，墻皮大塊脫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那些磚塊上有指甲抓撓的痕跡，深淺不一，像是一群人在絕望中掙扎時留下的。

走廊盡頭掛著塊褪色的木牌，“圖書館”三個字被蟲蛀得殘缺不全。推開門的瞬間，陳默的軍刺“當啷”落地——

圖書館里沒有書架。

取而代之的是成百上千個鐵皮文件柜，每個柜子都掛著刻有編號的銅鎖，柜門縫隙里滲出暗褐色的液體。地面鋪著褪色的紅地毯，地毯上印著密密麻麻的鞋印，有的深有的淺，像是無數人曾在這里奔跑、掙扎。

“規則……”林夏翻遍全身，“副本沒給新規則？”

沈鳴的“看透之眼”掃過整個圖書館，突然定格在最里側的書架——那里立著一排黑色皮質書架，與其他鐵皮柜截然不同。書架上的“書”沒有封面，只有一片漆黑的封皮，封皮上用金線繡著編號：“001”到“032”。

“那些書……”林夏的聲音發緊，“是2003屆高三（2）班的畢業檔案？”

陳默的手指無意識地摸向腰間的軍刺：“但規則四說檔案在檔案室……”

“檔案室是幌子。”沈鳴想起蘇雨桐消散前的話，“真正的檔案在這里。”

三人走向黑色書架時，紅地毯突然開始蠕動。那些鞋印像活了過來，順著地毯的紋路爬向書架，所過之處，地面滲出黑色黏液，散發出腐肉般的惡臭。

“別碰那些書！”林夏拽住沈鳴的手腕，“我的動態捕捉顯示……它們在‘呼吸’！”

話音未落，最外側的“001”號書突然劇烈震動。黑色封皮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泛黃的紙頁——那是一份死亡證明，姓名欄寫著“林小棠”，死亡時間與她的檔案記錄完全一致。

“這是……”沈鳴的“看透之眼”掃過紙頁，瞳孔驟縮，“每本書都是一個學生的‘死亡檔案’！”

“002”號書突然自動翻頁，紙頁上的內容讓三人頭皮發麻——那是周明的“新生入學登記表”，但照片欄貼著一張腐爛的臉，正是食堂里那個被復制的“周明”。

“它們在記錄‘錯誤’。”林夏的聲音發顫，“副本在不斷生成錯誤的‘學生’，然后用這些死亡檔案‘修正’錯誤。”

陳默的軍刺突然被某種力量拽走。他回頭望去，一個穿藏青色制服的男人正站在黑色書架前，手里捏著他的軍刺。男人的臉隱在陰影里，但他的制服領口別著一枚銀色徽章——是圖書館管理員的標準徽章。

“管理員。”沈鳴的“看透之眼”啟動，“等級：E+【狀態：被‘規則’完全綁定】【隱藏信息：他是2003屆的圖書管理員】。”

管理員緩緩抬頭，他的眼睛是正常的黑色，但瞳孔里映著無數個重疊的畫面——有沈鳴在青山精神病院使用回檔的畫面，有林夏在副本里奔跑的畫面，甚至有蘇雨桐化作熒光消散的畫面。

“回檔者。”管理員開口，聲音像老舊的留聲機，“你不該來這里。”

“為什么？”沈鳴擋在林夏身前，“這些檔案是假的，對嗎？晨讀鈴在復制我們，用死亡檔案困住我們，就像困住蘇雨桐他們！”

管理員的手指撫過“001”號書的封皮，黑色黏液順著他的指尖滴落：“晨讀鈴是‘校鈴’，是連接生死的錨。2003年的大火燒死了幾個學生，他們的靈魂被困在副本里，無法‘畢業’。校鈴每響一次，就會復制活人的魂魄，填補死亡的空缺……直到找到‘正確的畢業方式’。”

“正確的畢業方式？”林夏追問，“是集齊32份真實檔案？”

“真實檔案？”管理員笑了，他的臉開始潰爛，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膚，“你們以為那些被燒死的學生是‘真實’的？不，他們是‘記錄者’——副本為了記住‘死亡’而制造的存在。而你們……”他的目光掃過沈鳴的右眼，“是‘變量’，是能改變‘記錄’的存在。”

陳默的軍刺突然從管理員手中飛回，精準地刺穿了他的肩膀。管理員卻不躲不閃，軍刺穿透身體的瞬間，他的身體像煙霧般消散，只留下一句話：

“去找‘未被記錄的第33本書’……它藏在……”

話音未落，圖書館的暖氣管道突然爆裂。高溫的蒸汽彌漫開來，遮蔽了所有視線。沈鳴的“看透之眼”在蒸汽中瘋狂閃爍，他看見黑色書架的陰影里，一本黑色封皮的書正在吸收蒸汽——那本書沒有編號，封皮上只寫著“未記錄”。

“是那本！”林夏拽著沈鳴往蒸汽里沖，“管理員說的是真的！”

陳默揮舞軍刺劈開阻擋的蒸汽，三人終于來到黑色書架前。那本“未記錄”的書靜靜立在最頂層，封皮光滑如鏡，映出三人的倒影——但這次，倒影的眼睛都是正常的黑色。

沈鳴伸手觸碰書脊的瞬間，“無限回檔”的天賦自動激活。他的視野開始閃爍，眼前的畫面不斷回溯：

——蘇雨桐在晨讀鈴響時被周明追上，她的檔案被撕碎，化作熒光消散；

——周明在管理員的位置上掙扎，他的意識被副本規則吞噬，最終變成傀儡；

——林夏第一次進入副本時，在樓梯口撿到的校牌，其實是“未記錄”的第33個學生的；

——而現在，他們三人站在“未記錄”的書前，沈鳴的右眼正在逐漸變成灰白色……

“回檔！”沈鳴大喝一聲。

蒸汽瞬間消散，圖書館恢復了原樣。但沈鳴的手中多了一本泛黃的筆記本——那是“未記錄”的第33本書，里面夾著一張照片：

照片里，2003年的晨星中學圖書館，三個學生站在黑色書架前。中間的女生穿著藍白校服，馬尾辮上系著紅色蝴蝶結——正是林夏。她身邊的男生穿著藏青色管理員制服，臉上帶著溫柔的笑——那是未被替換的周明。而在最左邊，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舉著相機，她的臉……和現在的林夏一模一樣。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

致未來的我們：如果看到這張照片，說明你已經找到了“正確的畢業方式”——不是填補死亡，而是打破循環。

“這是……”林夏的聲音哽咽，“我曾經來過這里？”

沈鳴的“看透之眼”掃過照片，發現照片里的“林夏”眼睛是渾濁的灰白色——和他現在的右眼一模一樣。

“無限回檔的天賦……”他喃喃自語，“不是我能回檔，是‘記錄者’在逼我回檔。”

圖書館的廣播突然響起刺耳的電流聲，一個女聲響起：“距離閉館時間還有10分鐘，請所有讀者盡快離開。”

沈鳴看向墻上的掛鐘——指針停在9:50，和他們進入圖書館的時間分毫不差。

“閉館時間……”林夏翻出筆記本，“規則里沒提，但管理員說過‘午夜前必須離開’。”

陳默的軍刺突然抵住沈鳴的后背：“你的眼睛……和蘇雨桐、周明一樣了。”

沈鳴摸向右眼，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灰白色。他想起管理員的話：“你是變量，是能改變記錄的存在。”

“走。”沈鳴將筆記本塞進林夏手里，“去檔案室——真正的檔案，不在圖書館，也不在檔案室。”

“去哪里？”林夏追問。

“去‘被刪除的地方’。”沈鳴的“看透之眼”再次發動，他看見圖書館的地底深處，有一片被黑色幕布覆蓋的區域，“那里……藏著副本的‘初始代碼’。”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