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圍著半圈人，老板正舉著瓶醋跳腳：“這都第幾回了！上周換我料酒，上上周換我香油，今天連醬油都不放過！你說這小偷圖啥？難不成是調料過敏，見不得別人吃？”

貨架上的紙條歪歪扭扭寫著：“吃醋軟化血管，信我，沒錯的——一個關心你健康的陌生人。”

王大錘捏著紙條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花椒味：“這紙是廚房專用吸油紙，鎮上只有‘老李家面館’用這種。”

老李家面館開在鎮東頭，老板李嬸是個胖老太太，總系著條油乎乎的藍布圍裙，煮的牛肉面能香飄三條街。她男人早年間走得早，獨自拉扯兒子長大，兒子現在在縣城開飯館，按理說日子過得挺滋潤，可最近總有人看見她半夜在超市門口轉悠。

“李嬸，您家的吸油紙是不是丟了？”王大錘坐在面館的八仙桌旁，面前擺著碗牛肉面，蔥花撒得像座小山。

李嬸手一抖，面勺差點掉進鍋里：“沒、沒有啊……我這吸油紙多得是。”她轉身去拿醋瓶，圍裙口袋里掉出個東西，“啪嗒”落在地上——是張超市的購物小票，上面只買了一樣東西：陳醋。

林小滿彎腰撿起小票，日期是上周三，正是超市料酒被換的那天。“李嬸，您換超市的調料，是想……試味道？”

李嬸的臉突然紅了，像被蒸汽熏過：“我、我兒子想在縣城開家‘平安鎮風味館’，讓我給他琢磨老菜譜。可我這記性，記不住當年的調料比例，就、就想借超市的試試……”

她從灶臺底下拖出個木箱，里面裝著本泛黃的菜譜，紙頁上沾著油漬，邊角卷得像波浪。翻開一看，第一頁寫著“秀兒姐親傳：紅燒排骨，需老抽三錢，冰糖五顆，花椒少許”，旁邊還畫著個小笑臉。

“秀兒姐？是老李頭的媳婦？”王大錘眼睛一亮。

“可不是嘛！”李嬸嘆了口氣，“當年我跟秀兒姐住鄰居，她做飯好吃，總教我 recipes（菜譜）。火災那天，她還在我這兒借過醬油，說要給丫蛋做紅燒肉……”

菜譜的最后幾頁是空白的，只在封底寫著個地址：縣城幸福路8號，后面畫著個小飯館的簡筆畫。

“這是……”

“是我兒子的飯館地址。”李嬸抹著眼淚，“我總覺得，秀兒姐要是還在，肯定想嘗嘗現在的平安鎮味道。我換調料，也是想把當年的味道做出來，等丫蛋回來嘗嘗——她小時候最愛吃秀兒姐做的紅燒肉。”

正說著，面館門被推開，丫蛋抱著孩子走進來，身后跟著老李頭。“李嬸，我聽爹說您在研究老菜譜？”她笑著把孩子遞給老李頭，“我帶了瓶好酒，您給露一手唄？”

李嬸愣了愣，突然笑出聲，抹了把眼淚就往廚房鉆：“得嘞！今天讓你們嘗嘗我跟秀兒姐學的第一道菜！”

廚房里很快飄出肉香，混著醬油的醇厚和冰糖的甜，勾得人直咽口水。王大錘看著老李頭逗外孫，丫蛋在一旁幫忙摘菜，突然覺得這香味里，藏著平安鎮最珍貴的東西——那些被時光偷走的日子，正借著煙火氣一點點回來。

這時，林小滿碰了碰他的胳膊，指著菜譜里夾著的一張小紙條，是秀兒的字跡：“醋泡花生治高血壓，建國他爹愛吃。”

王大錘突然想起李建國總說他爹血壓高，常年吃降壓藥。說不定，當年那些被“遺忘”的事，早被有心人用最溫柔的方式，藏在了柴米油鹽里。

晚飯時，李嬸端上紅燒排骨，色澤紅亮，香氣撲鼻。老李頭夾起一塊，顫巍巍地放進嘴里，突然老淚縱橫：“是這個味……是秀兒做的味……”

丫蛋也嘗了一口，眼睛亮了：“像！太像了！小時候我總趴在灶臺邊等這口，娘說要等爹回來一起吃……”

王大錘啃著排骨，突然覺得這偵探社的生意，好像越來越“有味道”了。

第二天一早，超市老板又打來電話，聲音樂呵呵的：“王偵探，不用查了！李嬸把調料都換回來了，還送了我瓶她釀的醋，說賠罪。對了，她讓我問你，下次查案要不要來碗牛肉面？管夠！”

王大錘掛了電話，林小滿正對著一張新案子的照片發呆——照片上，鎮西頭的老磨坊門口，堆著一堆歪歪扭扭的稻草人，每個稻草人手里都舉著個牌子，寫著“還我糧食”。

“老板，你看這稻草人，帽子上的布條和蘇梅藥箱里的藍布衫是同一種料子。”林小滿推了推眼鏡，“而且，每個稻草人的腳邊，都放著半塊發霉的饅頭。”

王大錘抓起風衣：“走！去看看是哪個‘糧食精’在搗亂——順便問問磨坊老板，中午管不管飯！”

林小滿翻了個白眼，卻把三種顏色的筆擺得整整齊齊，帆布包上的“細節決定成敗”六個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平安鎮的炊煙，又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