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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葉脈的回響

觀察窗冰冷的玻璃緊貼著顧沉舟的額頭,留下細微的濕痕。他屏住呼吸,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那句帶著顫抖希冀的詢問:“聽……見……了……嗎?”

病房內,時間如同被拉長的橡皮筋,繃緊到極致。

懸浮的光刀虛影,刀尖那兩片舒展的銀杏葉瓣,在顧沉舟聲音落下的瞬間,光芒驟然內斂!不再是爆發式的閃耀,而是如同呼吸般,以一種極其穩定、極其深邃的節奏,開始……脈動!每一次光芒的漲縮,都帶動著構成葉瓣的光絲微微震顫,發出無聲的、卻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共鳴嗡鳴!

嗡……嗡……嗡……

這嗡鳴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某種更深層的感知層面。顧沉舟感到自己的顱骨深處,仿佛有細小的音叉被敲響,與那葉瓣的脈動產生著微妙的共振!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連接感,如同無形的絲線,穿透了冰冷的玻璃屏障,將他與那柄光刀、與病床上的人……悄然系在了一起!

就在這脈動嗡鳴達到某個和諧的峰值時!

病床上,林疏月緊閉的眼睫再次劇烈地顫動起來!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掙扎,而是帶著一種清晰的、試圖掙脫黑暗束縛的意志力!她的眼皮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極其緩慢地、如同推開沉重石門般……睜開了!

那雙眼睛!不再是空洞的茫然,不再是夢魘的驚恐!雖然依舊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和深深的疲憊,但瞳孔深處,卻清晰地倒映著頭頂那柄散發著脈動金光的……光刀虛影!以及……那兩片如同活物般呼吸著的銀杏葉瓣!

她的眼神,不再是渙散的。它有了焦點!它……看見了!

顧沉舟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站直身體,雙手下意識地按在冰冷的玻璃上!他的目光死死鎖住那雙剛剛睜開的眼睛,試圖從中捕捉到一絲一毫屬于“林疏月”的清醒意識!

林疏月的視線,緩緩地從光刀上移開。她的動作極其緩慢,如同生銹的齒輪艱難轉動。她的目光,帶著初醒的迷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極其緩慢地……轉向了觀察窗的方向!

她的視線,穿透了玻璃,穿透了距離,精準地……落在了顧沉舟的臉上!

四目相對!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顧沉舟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倒影——那是他自己!一個臉色蒼白、眼神復雜、帶著前所未有緊張和……某種笨拙期盼的男人!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的審判者!不再是那個將她推入深淵的劊子手!

林疏月的瞳孔在看清他的瞬間,猛地收縮了一下!一抹極其復雜的情緒如同閃電般掠過她的眼底——驚愕?茫然?還有……一絲深埋的、被喚醒的……恐懼?她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氧氣面罩上蒙上一層白霧!

顧沉舟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識地想要后退,想要避開那抹恐懼!他害怕!害怕這剛剛建立起的、脆弱的連接,被這瞬間喚醒的創傷記憶再次斬斷!

然而!就在林疏月眼中恐懼升騰的剎那!

嗡——!!!

懸浮的光刀虛影!刀尖的雙葉瓣!脈動的光芒驟然變得強烈而穩定!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溫暖的共鳴波,如同無形的暖流,瞬間流淌過林疏月的全身!

她急促的呼吸猛地一滯!眼中那抹升騰的恐懼如同被溫暖的潮水沖刷,瞬間淡化、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帶著巨大疲憊的……困惑。

她的目光,不再充滿敵意和恐懼。它變得平靜,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虛弱,和一種……想要探尋的微光。她看著顧沉舟,看著他那雙不再冰冷、反而帶著一絲慌亂和緊張的眼睛,嘴唇在氧氣面罩下,極其微弱地……嚅動了一下。

沒有聲音。但顧沉舟讀懂了她的唇形。

“你……?”

一個極其簡單的疑問。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顧沉舟冰封的心門!

他不再猶豫!他再次俯身,將嘴唇貼近冰冷的玻璃,聲音依舊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溫柔和……急切:

“是我……顧沉舟。”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尋找合適的詞語)

“別怕……窗……關好了……火……熄了……”

(他重復著之前的話,聲音卻更加堅定)

“我……在。”

最后兩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分量。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這兩個字刻在了玻璃上,刻進了這片死寂的空間里。

林疏月的身體再次微微震動了一下。不是恐懼的顫抖。更像是一種……確認。她的目光,緩緩地從顧沉舟的臉上移開,再次落回了頭頂那柄脈動著溫暖光芒的光刀虛影上。她的視線,尤其專注地……凝視著那兩片呼吸著的銀杏葉瓣。

她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困惑。那里面,多了一種……奇異的、近乎著迷的專注。仿佛那葉瓣的每一次光芒漲縮,每一條光絲脈絡的細微震顫,都在向她訴說著某種……無聲的語言!

顧沉舟屏息凝神,心臟狂跳!他不敢打擾她,只能死死盯著她的反應。

林疏月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她的右手食指,再次在身側的床單上……勾動了一下!這一次,動作更加清晰!緊接著!她的指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試探性的遲疑,抬了起來!她的指尖,沒有指向顧沉舟,而是……指向了光刀虛影的刀柄位置!指向了那片由光絲完美復刻的……葉脈木紋!

她的指尖在虛空中微微顫抖,仿佛在隔空描摹著那復雜而精妙的紋路。她的嘴唇再次嚅動,無聲地開合著,仿佛在……念誦著什么?

顧沉舟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意識到什么!他迅速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那片深紫色的窗鉤淤痕!淤痕的形狀……那斷裂的鉤尖輪廓……竟然……與光刀刀柄木紋上某一條斷裂的、如同傷痕般的細微光絲走向……完全重合!

嗡——!!!

光刀葉瓣的共鳴嗡鳴陡然增強!光芒大盛!仿佛在回應她的注視和描摹!

林疏月描摹的手指猛地頓住!她的眼睛瞬間睜大!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破碎的光影在瘋狂閃爍、重組!彩色玻璃窗!燃燒的火焰!斷裂的窗鉤!下墜的身影!碎裂的腕表!還有……一片在火光中飄落的……焦黑的銀杏葉!

“啊……”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巨大痛苦的呻吟從她喉嚨深處擠出!她的身體猛地繃緊!左手腕的傷口處,紗布再次被暗紅色洇透!

“疏月!”顧沉舟失聲低吼!心臟瞬間沉入谷底!他觸發了她的痛苦記憶!

然而!就在這劇痛爆發的瞬間!

那柄光刀虛影!刀尖的雙葉瓣!光芒驟然變得無比柔和!如同最溫暖的陽光!一股強大而寧靜的共鳴波瞬間擴散!如同無形的懷抱,將林疏月緊緊包裹!

她繃緊的身體如同被抽空了力氣,瞬間癱軟下來!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復!眼中的痛苦和混亂如同被暖陽融化的冰雪,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種深沉的、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的……疲憊與安寧。

她的目光,再次變得平靜。她看著那柄光刀,看著那兩片散發著寧靜光芒的葉瓣,眼神中充滿了……一種近乎依賴的信任。

然后,她的視線,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脆弱,再次轉向了觀察窗外的顧沉舟。

她的嘴唇,在氧氣面罩下,極其微弱地、無聲地……開合了一下。

這一次,顧沉舟看得無比清晰。

那口型……不再是疑問,不再是恐懼。

那是一個極其簡單、卻仿佛耗盡了她所有力氣的……

“冷……”

顧沉舟的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電流擊中!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猛地轉身,對著通訊器低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調高病房溫度!立刻!調到……她舒適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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