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共振的起點
- 若風過境
- 已不是曾經的少年
- 2994字
- 2025-08-20 09:11:59
會客室的空氣凝滯得如同深海。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流光被厚重的防紫外線玻璃過濾成一片冰冷的灰藍。蘇蔓坐在昂貴的皮質沙發邊緣,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她的手機緊緊攥在手心,屏幕上是那張清晰拍下光刀雙葉瓣的照片,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她等待著,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刀尖上煎熬。
門無聲地滑開。顧沉舟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沒有走進來,只是站在門框的陰影里,高大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雕塑,隔絕了外界的光線。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如同兩潭凍結的寒泉,精準地落在蘇蔓身上,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顧總……”蘇蔓猛地站起身,聲音因為緊張而干澀,“您看到了……病房里那個……”
“照片。”顧沉舟的聲音打斷她,冰冷得不帶一絲起伏,如同機器合成的指令。
蘇蔓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將手機屏幕轉向他。那兩片散發著寧靜金光的銀杏葉瓣虛影,在冰冷的會客室燈光下,顯得更加神秘而……不容置疑。
顧沉舟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停留了足足五秒。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在看一份普通的財務報表。然后,他抬起眼,重新看向蘇蔓:“刪除所有副本。包括你大腦里的。”
命令。不容置疑的命令。
蘇蔓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想過他會震驚,會質疑,會否認,甚至會用權勢壓人……但唯獨沒想過是這種……徹底的、冰冷的、試圖抹殺一切的漠然!
“顧總!那是證據!是疏月經歷的證明!它就在那里!它救了她!”蘇蔓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帶著一絲破音的尖銳,“您不能……”
“它能證明什么?”顧沉舟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銳利,“證明一種無法解釋的物理現象?證明她的大腦在極端創傷下產生了集體幻覺?還是證明……”他微微停頓,目光如同冰錐般刺向蘇蔓,“……你為了某種目的,偽造了它?”
偽造?!蘇蔓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從頭冷到腳!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看著他眼中那毫無溫度的、如同審視實驗樣本般的冷漠!她突然明白了,他不是不相信,他是……拒絕相信!他要用最冰冷的現實邏輯,將這超出他掌控的、顛覆他世界的“神跡”,徹底碾碎!
一股巨大的憤怒和悲涼瞬間淹沒了蘇蔓!她猛地將手機收回,緊緊護在胸前,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武器:“我不會刪!顧沉舟!你害怕了!你害怕面對它!害怕面對疏月!害怕面對你母親死亡的真相!害怕面對……你自己!”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會客室里回蕩,帶著絕望的控訴。
顧沉舟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下顎線繃緊如刀鋒。他沉默地看著蘇蔓,那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更深沉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疲憊。
“害怕?”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深淵,“蘇蔓,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懼。”
他不再看她,目光轉向窗外那片灰藍色的城市光暈,仿佛在凝視著某種無形的、巨大的陰影。
“那東西……”他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被砂紙打磨過的沙啞,“……它在她身邊。它……在保護她。這就夠了。”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字句,“至于它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現在……需要安靜。任何外界的干擾,都可能打破這種……脆弱的平衡。”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蘇蔓身上,那眼神不再是純粹的冰冷,而是多了一絲……極其復雜的、難以解讀的……沉重。
“刪掉照片。忘記你看到的。為了她。”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卻又仿佛夾雜著一絲……近乎懇求的意味?“她承受不起……更多的窺探和……解讀。”
蘇蔓怔住了。她看著顧沉舟,看著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疲憊和沉重,看著他試圖用冰冷外殼包裹的、那幾乎要溢出的、對某種無法掌控力量的……敬畏?以及……對林疏月處境的……保護?
他不是在否認。他是在……封鎖!用他所能掌控的現實規則,為那個病房里發生的、無法理解的奇跡,筑起一道隔絕外界風雨的高墻!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涌上蘇蔓心頭。憤怒未消,卻混雜著一種冰冷的理解,甚至……一絲悲憫。她看著顧沉舟,這個站在權力頂端的男人,此刻卻像一個試圖用雙手堵住洪水決口的……孤獨守衛者。
她緩緩低下頭,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兩片寧靜的金色葉瓣。指尖在刪除鍵上懸停。最終,她按了下去。照片在屏幕上化為碎片消失。
“我……知道了。”蘇蔓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和無力,“但顧總……您打算……就這樣……看著她?隔著玻璃?用儀器?您……真的能幫她嗎?”
顧沉舟沒有回答。他沉默地站在那里,身影在門框的陰影里顯得格外孤峭。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輕得如同嘆息:“出去吧。”
VIP3病房外。
顧沉舟沒有回到控制室。他獨自一人,站在那扇巨大的、隔絕了所有聲音的觀察窗前。窗內,林疏月依舊安靜地躺著,懸浮的光刀虛影散發著柔和的金光,刀尖的雙葉瓣如同守護天使的羽翼,輕輕籠罩著她。
他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第一次如此長久地、專注地、不帶任何審視意味地,落在她的臉上。她的蒼白,她的脆弱,她眉宇間那抹被金光撫平的痕跡……都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底。
手腕上,那片深紫色的窗鉤淤痕,在寂靜中隱隱作痛。這痛楚,此刻卻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穿透了玻璃的阻隔,輕輕纏繞在病床上那個沉睡的靈魂身上。
他緩緩抬起右手,隔著厚厚的玻璃,指尖虛虛地描摹著窗內那柄光刀的輪廓,最終停留在那兩片舒展的葉瓣上。葉脈的走向,在他腦海中清晰無比。
然后,他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動作。
他微微側過頭,將嘴唇靠近冰冷的玻璃表面。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極沉,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溫柔,穿透了那層無形的靜音屏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為了激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林……疏月……”
他的聲音在玻璃上留下微弱的震動,卻無法真正傳遞進去。
但他沒有停止。
“窗……關好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仿佛在努力回憶某種早已生疏的語調)
“火……熄了……”
(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緩慢,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搭建一座脆弱的橋)
“你……冷嗎?”
最后三個字,輕得如同嘆息,卻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關切。
窗內,一片死寂。林疏月沒有任何反應。生命監護儀的曲線依舊平穩。
顧沉舟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冷的玻璃,留下幾道模糊的痕跡。他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失落,隨即又被更深的疲憊覆蓋。他以為……聲音……或許……
就在他準備收回目光的瞬間!
嗡——!!!
那柄懸浮的光刀虛影!刀尖的雙葉瓣!毫無征兆地、極其劇烈地共振了一下!兩片葉瓣的金光驟然變得明亮而凝實!光芒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瞬間充滿了整個病房的觀察視野!
緊接著!
病床上,一直沉睡的林疏月!她的眼睫!極其劇烈地、如同被強風吹拂般……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她的右手食指!極其輕微地、卻無比清晰地……在身側的床單上……勾動了一下!
如同一個沉睡的靈魂,在無邊黑暗中,第一次……對來自遙遠岸邊的呼喚……做出了回應!
顧沉舟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向前一步,身體幾乎要貼上冰冷的玻璃!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林疏月那只剛剛動過的手指上!又猛地抬起,看向那柄光芒大盛、葉瓣劇烈共振的光刀!
是她?還是它?
玻璃冰冷的觸感緊貼著他的額頭。他屏住呼吸,再次嘗試,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希冀:
“聽……見……了……嗎?”
這一次,光刀葉瓣的共振更加劇烈!金色的光芒幾乎要溢出玻璃!而病床上,林疏月的眼睫再次顫動!這一次,她的嘴唇在氧氣面罩下,極其微弱地……嚅動了一下!
沒有聲音。沒有清晰的口型。
但顧沉舟的心臟,卻在那一刻,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寒冰,驟然感受到了一絲……滾燙的悸動!
冰層之下,第一道裂痕,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