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熠陽把那瓶“夜茉檀心”放在桌上,瓶底朝上,手指輕輕一轉,一道刻痕在晨光下顯出“T-07”的字樣。他沒說話,只是盯著那串數字,像在看一把沒拔出來的刀。
杜巽掏出手機拍了張照,順手發給葉琳琳:“查這個香水,定制款,帶編號,越快越好。”
消息剛發出去,電話就響了。雷震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南城楓林公寓六樓,發現碎尸案,現場反常,你能不能來一趟?”
“我能來,”杜巽看了眼呂熠陽,“但他也得去。”
“他不是警員。”
“我知道。但這個人切尸體的方式,可能和昨天打你武館的人是一套訓練出來的。”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讓他穿便服,只準外圍勘查。”
案發現場在老舊居民樓六樓,門鎖完好,防盜網沒動,窗簾拉得嚴實。法醫蹲在客廳中央,面前是一具被肢解后重新拼成坐姿的尸體,頭歪在肩膀上,像在等人拍照。
“初步判斷是自殺后分尸,再擺成這樣。”法醫摘下手套,“但沒人自殺會把自己切成八塊,還把手指按順序擺在茶幾上。”
杜巽環視一圈,目光停在窗邊。通風小窗的插銷有輕微磨損,窗臺外沿的灰塵分布不均,像是被人從外面推開過又合上。
他走到陽臺,抬頭看外墻。排水管上有一道新鮮刮痕,離地約四米處還卡著一小片黑色纖維。
“這人是從外面進來的。”他說。
雷震皺眉:“六樓,沒腳手架,沒繩索,怎么進?”
杜巽沒答,脫了外套,抓住排水管,腳尖一點墻面,整個人騰空而起。他像貼在墻上的貓,三兩下攀到五樓空調外機位置,借力一躍,穩穩落在六樓窗臺邊。他用指尖一推小窗,應聲而開。
“窗沒鎖死。”他探身進去,從空調外機夾縫中抽出一塊沾血的布片——戰術手套的碎片,內側繡著兩個極小的字母:“Q.S.”
他跳回地面,把布片遞給雷震:“兇手從外進入,作案后原路撤離,臨走時手套刮在金屬架上,沒發現。”
雷震盯著那兩個字母,眼神變了。他把布片裝進證物袋,低聲問:“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東西?”
“排水管上的刮痕是向上的,說明是攀爬時留下的。纖維卡在五樓和六樓之間,只有從更高處伸手才能碰到。”杜巽拍拍手上的灰,“而且,這棟樓二十年沒人修過外管,能爬上去的,要么瘋了,要么練過。”
呂熠陽站在門口,一直沒說話。他走進客廳,蹲在尸體旁,盯著那些切口看了半分鐘,忽然伸手比劃了一下。
“這不是情緒殺人。”他說,“你看肩關節的分離角度,刀口切入三厘米后轉折,避開大動脈,精準切斷韌帶。這手法,我在武館教拆解術的時候用過。”
“拆解術?”
“對付關節技時,要快速讓對手喪失行動能力,就得知道哪里下刀最省力。”呂熠陽站起身,“這人不是醫生,也不是屠夫,是練過近身控制的。”
雷震眼神一凝:“你是說,他受過格斗訓練?”
“不止。”呂熠陽走到墻邊,伸手比了比窗框高度,“普通人緊張狀態下切肉都會哆嗦,這人能在密閉空間冷靜肢解尸體,還能復原現場,說明心理素質經過強化訓練。昨天打我武館的那幫人,動作整齊劃一,節奏一致,也是訓練過的。”
杜巽接過話:“如果秦壽在組織人訓練,那這些動作模式可能出自同一個地方。”
雷震沒接話,但眼神已經沉了下去。他拿出手機,調出一份資料:秦壽名下注冊了一家“健體中心”,法人代表是他本人,教練名單里有兩個名字后面標注著“退役”。
“特種兵。”呂熠陽冷笑,“難怪動作那么齊。”
杜巽忽然想起什么:“葉琳琳回我了。‘夜茉檀心’是私人定制香水,全市只有七個人用過,全是高端會所的VIP客戶。編號T-07的這瓶,登記使用者是‘秦氏集團接待部備用品’。”
“備用品?”呂熠陽挑眉,“那就是誰都能拿?”
“但能寄到你武館門口的,肯定不是隨便哪個員工。”杜巽看著雷震,“有人想讓我們知道,他們能隨時接近你。”
會議室里,專案組正在討論案情。投影上放著現場照片,包括那枚手套碎片和尸體拼合圖。
“目前傾向于認為是熟人作案,動機可能是情感糾紛。”一名警員說,“但密室問題還沒解釋清楚。”
雷震開口:“我們有證據表明兇手從外部進入,且具備反偵查能力。尸塊切割方式顯示其對人體結構有專業認知,不排除受過軍事或準軍事訓練。”
有人質疑:“民間案件出現特種兵級兇手?是不是想多了?”
呂熠陽突然站起來:“你們見過普通人切肉能切出標準關節分離面嗎?見過誰殺完人還知道怎么恢復現場痕跡嗎?這不是瘋子,是‘作業’。”
會議室安靜了一瞬。
杜巽補充:“手套碎片上的‘Q.S.’,很可能是‘秦壽’拼音首字母。如果他確實在組織私人訓練,那這次作案可能是某種‘考核’或‘清理’。”
雷震看著兩人:“你們想要什么?”
“正式協查資格。”杜巽說,“我們能進你們進不去的地方,看到你們看不到的細節。”
“你們不是警察。”
“但現在這案子,已經不是普通兇殺。”呂熠陽盯著雷震,“你明知道背后有人在練兵,還在等他們什么時候直接沖你警局門口動手?”
雷震沒說話,起身走出會議室。
半小時后,他回來,手里拿著兩份表格。
“特情協查備案。”他把表格推到桌上,“非核心案卷,不參與審訊,只提供線索和技術輔助。出了事,你們自己擔責。”
杜巽拿起筆,簽了字。呂熠陽也跟著簽了。
雷震遞給他一張復印的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查查‘夜茉檀心’是誰送的,別走明線。”
呂熠陽把照片收進兜里,轉身往外走。經過警局大門時,陽光正斜照在臺階上,他抬手擋了一下,影子拉得老長。
杜巽追上來:“下一步怎么走?”
“查健體中心。”呂熠陽說,“看看那些‘退役教練’到底教什么課。”
“還有,”杜巽低聲說,“T-07的香水,既然是接待用,那秦壽身邊的人,是不是都用同一批?”
“可以試試。”呂熠陽忽然停下,“你有沒有發現,從昨天到現在,他們沒再動手。”
“不是不動。”杜巽搖頭,“是在換方式。打砸是警告,殺人是立威,送香水……是挑釁。”
“那就讓他們知道,”呂熠陽嘴角一扯,“我們也不是只會接招的。”
兩人走到路口,一輛快遞三輪車迎面駛來。司機搖下車窗,遞出一個包裹。
“呂熠陽先生?加急件,寄件人沒留名。”
呂熠陽接過,紙盒比早上那個還輕。他沒拆,直接遞給杜巽:“你開。”
杜巽撕開膠帶,掀開盒蓋。
里面是一雙黑色戰術手套,尺碼很小,像是給女性準備的。手套掌心用紅線繡著一串編號:T-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