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山神廟的輪廓終于在夜色中浮現(xiàn)。斷壁殘垣間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廟門早已腐朽，只剩兩根石柱孤零零地立著，像個沉默的守衛(wèi)。

“就是這兒了?！鳖櫭魍崎_虛掩的廟門，灰塵在月光下飛舞，正中央的山神塑像缺了條胳膊，卻依舊瞪著眼睛，透著股威嚴。

他在墻角掃出片空地，鋪上帶來的舊棉絮，又撿了些干柴堆在一旁：“娘先歇著，我去附近打些水。”

母親拉住他的衣袖，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別走太遠，這山里……”

“放心。”顧明拍了拍母親的手背，提起鐵劍走向廟后。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腰間的劍穗隨風輕晃。

廟后的山泉邊，顧明掬起冷水潑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愈發(fā)清醒。

內力在經(jīng)脈中緩緩游走，曲池穴傳來細微的刺痛，那是關竅即將打通的征兆。

“再有一日，便能破入八品?！彼嘣瓶h的方向，那里燈火稀疏，卻藏著數(shù)不清的算計。

回到廟中時，母親已經(jīng)靠著山神塑像睡著了，眉頭卻依舊蹙著。

顧明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自己則坐在火堆旁打坐。內力如涓涓細流，在經(jīng)脈中循環(huán)往復，每一次流轉，都讓關竅處的刺痛減輕幾分。

······

數(shù)日后。

山神廟的晨霧帶著草木的腥氣，顧明用石塊將廟門的破洞壘好時，指腹蹭過潮濕的青苔，傳來冰涼的觸感。

這處被遺忘的角落，經(jīng)他母子二人幾日打理，已褪去大半破敗，神像前的蛛網(wǎng)被掃得干干凈凈，斷裂的香案被改造成石桌，墻角堆著碼齊的干柴，連神像后那片曾積著鳥糞的空地，都鋪上了一層柔軟的茅草。

“明兒，喝口熱粥?！?

母親端著粗陶碗走過來，碗沿還留著昨夜熬粥時的焦痕。

多虧張郎中的藥草，她手腕上的青紫已完全淡去，只是說話時仍帶著些微喘息，那是舊疾未愈的緣故。

顧明接過碗，粥里飄著幾粒野米，是他昨日在山澗邊尋到的。

溫熱的粥液滑過喉嚨時，丹田內的內力突然輕輕一顫，像春芽頂破凍土般，順著經(jīng)脈緩緩舒展。

他猛地放下碗，走到廟外那棵老槐樹下，雙腳微分，擺出《奔雷拳》的起手式。

這幾日，他體內的九品內力早已凝練如絲，卻始終卡在“曲池”“少?！眱商庩P竅前。此刻借著粥湯的暖意，內力竟如潮水般涌向關竅，帶來一陣酥麻的脹痛。

“喝！”

顧明沉腰擰胯，右拳順著內力流轉的軌跡轟出。

拳風掠過空氣時，不再是以往的破空聲，而是帶著低沉的嗡鳴，那是內力離體半尺形成的勁氣，正貼著樹皮掃過。

老槐樹的葉子“簌簌”落下，樹皮上浮現(xiàn)出一道淺淺的白痕，比昨日深了足足半分。

【內力境界（八品武者 5/100）】

淡金色的字跡在眼前閃過，顧明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突破八品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內力不再是散落在經(jīng)脈中的流螢，而是匯聚成溪的活水，運轉時帶起細微的震顫，連視線都變得愈發(fā)敏銳，百米外的山澗邊，幾只山雀振翅的動作，竟看得一清二楚。

“這便是最為純凈的八品……”

他喃喃自語，抬手撫過樹干上的白痕。

尋常武者需五年才能凝聚的離體勁氣，他借著萬年內力池的精純內力，不過數(shù)日便已掌握。

母親站在廟門口望著他，看到顧明隔空竟將老槐樹打落散葉，不禁心生笑意。

明兒果然沒騙我...僅僅數(shù)日他便成了八品武者！

傍晚時分，山雨驟至。

豆大的雨點砸在廟頂?shù)钠仆呱希l(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顧明正用竹筒接雨水，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粗聲粗氣的呼喊：

“快！前面有座山神廟！”

“把貨扛穩(wěn)了，別淋濕了藥材！”

他轉頭望去，卻見到幾個背著大籮筐的漢子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來，為首的絡腮胡腰間別著柄大柴刀，雨水順著他的胡茬往下淌。

他走近了過來，看到顧明站在廟前，上前一問。

“小兄弟，借個地方避雨！”

絡腮胡抹了把臉，目光掃過廟內整齊的柴堆，眼里閃過一絲驚訝，

“我們是走南闖北的行腳商，絕不叨擾！”

顧明側身讓他們進來。

籮筐落地時發(fā)出沉重的悶響，其中一個精瘦漢子放下筐子，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短刀，他注意到顧明放在石桌上的鐵劍，劍鞘雖舊，卻透著被內力長期溫養(yǎng)的光澤。

‘這個少年也是武者!’

“在下趙虎，這是我兄弟錢通、孫力?！?

絡腮胡指著兩個精瘦漢子介紹道，“敢問小兄弟高姓大名？”

“林明?！?

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濺起時，錢通和孫力的瞳孔同時一縮，這少年添柴的動作看似隨意，手腕轉動間卻帶著一股內斂的勁氣，絕非尋常武者。

孫力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林小兄弟看著面生，也是在山里討生活的？”

顧明沒直接回答，只是將烤干的草藥遞給母親：

“娘，敷在手腕上。”

那草藥是他特意尋來的活血藥，經(jīng)內力浸潤后，藥效比尋常藥材強了數(shù)倍。

趙虎等人交換了個眼神。

這少年年紀輕輕，不驕不躁的，絕非易與之輩。

錢通悄悄碰了碰孫力的胳膊，兩人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他們常年走鏢，最懂“真人不露相”的道理。

雨越下越大，廟外的風聲里突然夾雜著一陣清晰的腳步聲，不疾不徐，竟能在雨聲中聽得真切。

“有人嗎？在下迷路了，想借宿一晚?！?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廟門口出現(xiàn)個青衫青年。

他約莫二十三四歲，面容俊朗，腰間掛著塊玉佩，上面刻著“八極”二字，左臂的袖口卷起，露出小臂上刺著的八極拳譜紋身，紋路細膩，一看便知是內門弟子的標記。

行腳商們頓時肅然起敬。八極門乃是青都府頂尖宗門，內門弟子至少是七品武者！趙虎連忙起身：“原來是八極門的仙師，快請坐！”

青年拱手笑道：“在下林辰，不過是個尋常弟子。”他說話時，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廟內，卻在神像后的已經(jīng)打開了的暗格處停頓了半瞬，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