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天體嗜好癥

散步時

A

某個夜晚，我剛轉過街角，就聽見“轟”的一聲，整條路上都燃起了青色的火焰。我趕緊將身體緊緊貼在磚墻上。

不久之后，我便好奇地靠近，看見路中央有紅色的火光。我以為那是某種奇怪的螢火蟲，正準備去捉，才發現那是一個趴在地上的男人手中的雪茄。

我將他拉起來。

“你怎么了？”我問。

“剛才來這里的路上，我覺得這支雪茄快滅了，剛劃了根火柴，就立刻被炸倒了。”

“唔……”我正打量著他燒得焦黑的臉、手和衣服，一個黑影跑了過來。

“你剛才劃了火柴吧？”那黑影問。

“不，是這個人。”

“哦？你為什么要那樣做？”

“在路上劃火柴有什么不行？”

“不是行不行的問題，你這是不要命啊！”

“我哪里不要命了？”

眼見兩人就要打起來，我趕緊阻止他們。詢問緣由后，晚些跑來的那個男人便將對面的立牌指給我們看。

“沒想到二位堂堂紳士，竟沒注意到這個告示。”

“原來是這么回事。”我說道，“——可這也太不顯眼了。”

“這公司怎么不派人出來提醒一下？”

月光之下，那棟黑色的建筑依舊“呼呼”地向外排著氣體。那兩人中的一人一邊看著建筑，一邊說道：

“可別說了，我才難做呢——那可是署長的公司哪。”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警察。”

“這不是正好嗎？明天你就往那個署長那里去一趟唄。”我對另一人說。

“告辭。”

“再見。”

月夜里，三個黑影分別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B

玻璃櫥窗的璀璨燈光下，巧克力和威士忌都顯得熱鬧非凡。櫥窗前，宛如人偶的西洋裔孩童在玩跳繩。

我從那里經過時，有小鳥一般的白色物體從店里飛出，輕飄飄地在低空盤旋，那些孩童便在其后奮力追趕，引發一陣喧鬧混戰。白色物體將眾人戲弄了一番，隨后落在旁邊的瓦斯燈上。

其中一個孩童開始順著鐵柱子向上爬，想要給那白色物體來個最后一擊。雖然有小伙伴們在下方幫忙托著屁股，他還是在半途就哧溜地滑了下來。

“我的手夠不著它。”那個孩童說。

“那是蝴蝶吧。”站在瓦斯燈正下方的一個孩童專注地仰望著。

“飛蛾吧。”另一個孩童說。

“蝴蝶吧。”

“是毒蝴蝶。”

他們相互議論著，卻沒人再去爬鐵柱子，估計是害怕了吧。此時，我大搖大擺地拿起手杖徑自走近，用手杖的尖端“吧嗒”打在鐵柱子上。

白色物體翩翩飄落在磚瓦地上，孩童們紛紛圍了上去。

“是銀箔紙！”有人說。

“銀箔紙？”

“喂，你來看看。”為了讓其他人也擠進來圍觀，其中一個孩童騰出了空位。

“唉，我還以為是蝴蝶，原來只是一張紙啊。”

眾人哄笑起來。

我也湊近去看，確實不是飛蛾。孩童們都不去碰它，我便拿起端詳了一番，原來如此——

“這是貼在帽子里側的標簽。”我說道。眾人都一臉詫異地盯著那白色物體。

“巴特斯比[1]嗎？”

有人問。

“不是。”

天色昏暗，讓人難以看清上面的英文字跡，我就將它舉起，對著瓦斯燈的光線努力辨認。那既不是博爾薩利諾[2]也不是斯特森[3]，而是一個沒聽說過的公司。但我能肯定，這一定是費多拉帽[4]上的標簽——雖說如此，它確實剛剛才從瓦斯燈上掉落下來。我和那些孩童都能斷定，它直至剛才都還在空中疾速飛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開始感到疑惑。

孩童們又開始跳起繩來。那是外國人居留地的一個宛若春天的秋季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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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巴特斯比（Battersby），英國老牌制帽廠，已于1997年停產。

[2]博爾薩利諾（Borsalino），意大利老牌制帽品牌。日文譯名為ボルサリーノ，稻垣原文記作ボルサノ，應為誤記。

[3]斯特森（Stetson），美國老牌制帽品牌。

[4]費多拉帽，一種帽頂中央有縱長凹痕的寬檐軟氈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