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露沾濕了程府的青石板，宋夫人抱著宋阿圓蹲在廊下，珠釵歪斜，鬢發(fā)散亂。方才那股撕打程夫人的狠勁已褪去，只剩護女心切的顫抖，她輕輕拍著女兒的背，聲音哽咽：“阿圓不怕，娘在呢……”

宋阿圓埋在母親懷里，淚水打濕了藕荷色的褙子，小身子還在微微發(fā)抖：“娘，我不要他們搶我的命……”

宋世伯站在一旁，青灰色官袍下的拳頭攥得發(fā)白。宋遇禮眸色冷沉，揮手示意鋪兵將哭鬧的程夫人拉開——方才程夫人那番“求借五十年壽數”的話，像根毒刺扎在眾人心里，他實在怕妹妹再受刺激。

“宋世伯！你們太過分了！”程府大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程老爺程國棟領著老夫人匆匆趕來。程國棟身著寶藍色錦袍，見妻子半邊臉紅腫如桃，頓時怒目圓睜，“竟敢在程府傷人，我這就去開封府告你們！”

“告？”宋世伯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氣勢壓人，“你盡管去！我宋家在汴京立足百年，倒要讓開封府評評理——你程家用借命邪術害我女兒，是該治你們的邪術罪，還是該治我們的‘傷人罪’！”

程國棟臉色驟變，下意識看向妻子。程夫人哭哭啼啼道：“他們把借命書燒了……浩浩的命沒了……”

“什么？！”程老夫人一聽，頓時癱坐在地，拍著大腿嚎啕大哭，“我的乖孫?。∧强墒悄憷m(xù)命的指望啊！宋家這群殺千刀的，怎么就這么狠心！”她猛地爬起來，指著宋阿圓，“你個傻子！活著也是浪費糧食，把壽數給我孫兒怎么了？！”

“你敢再說一句！”宋老太太不知何時從馬車上下來，手里還攥著串佛珠，對著程老夫人就啐了一口，“我孫女就算癡傻，也是宋家的掌上明珠！輪得到你個黑心老貨置喙？你孫兒金貴，我孫女就該短命？！”

兩個老太太頓時吵作一團，程老夫人罵宋阿圓“癡傻無用”，宋老太太懟程家“心黑缺德”，唾沫星子在燭火下飛濺。程國棟想上前勸，卻被宋遇禮攔住，年輕男子的眼神冷得像冰：“程老爺，借命邪術本就違背天道，你若再護著家人，休怪宋家不念舊情?！?

程國棟張了張嘴，最終頹然地垂下肩——借命書已毀，再爭執(zhí)也無濟于事，反而會徹底得罪宋家。

姜瑜站在人群后，看著眼前的鬧劇，忽然開口，聲音清冽如泉：“邪術害人，必有反噬。程家作為主謀，未來三年運勢會盡失，霉運纏身?！彼D了頓，補充道，“此乃天道懲戒，不額外收費。”

姜玨站在妹妹身邊，聞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這妹妹，不僅玄學本事了得，還不忘“提醒”對方代價，倒有幾分商賈人家的機靈。

宋家人不想再與程家糾纏，護著宋阿圓轉身離開。程老夫人還想追上來，卻被程國棟死死拉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宋家馬車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宋府時，已是深夜。宋阿圓靠在母親懷里，小聲嘟囔：“娘，我餓……”

宋夫人連忙讓人傳膳，看著女兒有氣無力的模樣，又緊張起來：“瑜丫頭，阿圓這是怎么了？是不是還有后遺癥？”

姜瑜摸了摸宋阿圓的額頭，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只是竊命后氣血不足，多吃些滋補的膳食，白天曬曬太陽便好?！?

宋家人松了口氣，剛要安心，卻聽姜瑜又道：“等她精神恢復些，我便幫她把丟失的一智換回來?！?

“什么？！”宋世伯猛地站起身，青瓷茶盞在桌上晃了晃，“瑜丫頭，你是說……阿圓的神智，能恢復正常？”

姜瑜點頭，從袖中取出張黃符，符紙上畫著復雜的“還魂紋”：“八年前，陳氏用邪術換走了阿圓的一智，如今邪術已破，只需找到陳氏當年藏起來的‘命魂載體’，再以符咒牽引，便可將一智還回。”

宋夫人激動得眼淚直流，抓住姜瑜的手：“瑜丫頭，真的能行嗎？我們找了八年的名醫(yī)，都沒能治好阿圓……”

“放心，”姜瑜的眼神篤定，“陳氏的邪術本就逆天，如今借命書已毀，反噬之力會讓她的法術失效。只要找到‘命魂載體’，阿圓便能恢復神智?！?

宋阿圓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看著姜瑜：“姐姐，我能像以前一樣讀書寫字嗎？”

“當然能?！苯と嗔巳嗨陌l(fā)頂，“等你好起來，我們一起去大相國寺看櫻花?！?

宋阿圓露出個淺淺的笑容，靠在母親懷里，慢慢吃起了粥。燭光下，她的臉色漸漸恢復血色，眼底也多了幾分神采。

姜玨看著這一幕，走到姜瑜身邊，低聲道：“需要幫忙找‘命魂載體’嗎？我讓人去查陳氏的行蹤。”

“好?！苯c頭，“陳氏當年在姜府當差，或許會把‘命魂載體’藏在熟悉的地方?！?

夜色漸深，宋府的燭火依舊明亮。姜瑜望著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褚玄胤袖中那枚沾著香灰的玉佩——或許，這位紫氣纏身的褚九郎，能幫她找到更多線索。

胡漂亮從姜瑜懷里跳下來，蹲在桌旁，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腕，喉嚨里發(fā)出溫順的呼嚕聲。姜瑜輕輕撫摸著狐貍的皮毛，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這場與邪術的較量，終于要迎來轉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