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子云站在醫學院解剖室的冷柜前，指尖微微發抖。

陳志明的尸體躺在不銹鋼臺面上，法醫剛剛完成初步尸檢。他的頸部皮膚被翻開，露出兩個邊緣焦黑的穿孔——直徑約1.5厘米，深達頸椎骨。

“不是動物咬痕。”法醫用鑷子指著傷口內側的螺旋狀紋路，“齒冠帶有逆向鋸齒，類似……”他猶豫了一下，“類似某些深海魚類的牙齒。”

何子云的血瞳微微發燙。在常人看不見的層面，傷口里殘留著細絲狀的黑氣，正緩慢侵蝕周圍組織。她借整理口罩的機會，將一張驅邪符塞進尸體衣領。

“監控有線索嗎？”她盡量讓聲音平穩。

“圖書館那段被干擾了。”法醫嘆氣，“但我們在死者手機里發現了這個。”

他點開一段視頻——搖晃的鏡頭對準武吉布朗墳場某座墓碑，碑文模糊不清。突然有蒼白的手指從碑后伸出，緊接著畫面布滿雪花。最后三秒，一個戴斗篷的老婦側臉閃過，枯瘦的指尖捏著枚帶血的銅錢。

正是陰羅通寶。

2

暴雨沖刷著醫學院的后巷。

何子云拐進便利店買紗布，右肩的貫穿傷還在滲血。貨架間有個穿連帽衫的男人始終與她保持三米距離，當她假裝查看商品時，鏡面反射出對方領口若隱若現的尸斑。

收銀臺旁的電視正播放新聞：“近日多所高校發生離奇昏厥事件，患者均出現貧血癥狀……”

畫面切到某間病房，患者手腕上兩個紫黑色針孔清晰可見。何子云瞳孔驟縮——那排列方式，和僵尸吸食活人精氣時留下的齒痕一模一樣。

“一共87元。”店員的聲音驚醒了她。

掏錢包時，連帽衫男人突然貼到她身后。腐臭味撲面而來，何子云肘擊對方肋部，卻像打在朽木上。男人咧嘴一笑，露出牙齦間新生的骨刺。

“陰羅大人要見你。”他聲音黏膩如蛇，“現在。”

3

巷子深處的垃圾箱后，三個“人”正按著個流浪漢吸血。

何子云被推過去時，流浪漢已經面色灰白。最胖的那個僵尸抹著嘴站起來，從懷里掏出土耳其藍玻璃瓶：“自己喝，還是我們灌？”

瓶里懸浮著某種活物般的黑霧。

“血瞳宿主不能直接轉化。”連帽衫僵尸按住同伴，“要先剝離……”

何子云突然將驅邪符拍在流浪漢額頭。尸體般冰涼的皮膚下，他的心臟居然微弱地跳動著。

“臨、兵、斗、者！”

符咒爆出青光，流浪漢猛地睜開全黑的雙眼，一口咬住胖僵尸的喉嚨。混亂中何子云撞翻垃圾桶，腐臭的廚余垃圾淋了連帽衫僵尸滿頭——其中混著她剛買的糯米。

慘叫聲中，她拖著流浪漢沖進馬路。一輛疾馳的出租車急剎，司機驚恐地看著她血淋淋的肩膀：“要、要報警嗎？”

“去加冷河舊碼頭！”她將流浪漢塞進后座，“現在！”

4

碼頭倉庫的鐵門在風中吱呀作響。

流浪漢在車后座斷了氣，黑氣從他七竅溢出，凝成個小鬼模樣撲向何子云。她正要摸銅錢，一道銀光閃過，小鬼被釘在座椅上吱吱尖叫。

林夜白從陰影里走出來，指尖捏著枚青銅釘。

“提前六小時赴約。”他瞥了眼她流血的肩膀，“還帶了伴手禮？”

何子云拽住他風衣領口：“你們僵尸都這么喜歡說風涼話？”

近距離下，她發現這個男人皮膚在月光下呈現出極淡的青色，但瞳孔卻是溫暖的琥珀色。最奇怪的是，當她碰到他時，血瞳的灼痛感居然減輕了。

林夜白輕輕撥開她的手，蹲下檢查尸體：“不是普通僵尸干的。”他翻開流浪漢眼皮，“看這網狀血絲——被‘飼鬼’附身過。”

“什么是飼鬼？”

“陰羅宗圈養的餓鬼。”他劃開尸體腹部，胃里涌出十幾枚帶血銅錢，“他們用活人當容器運輸這些‘陰羅通寶’，每枚銅錢里都封著……”

倉庫頂棚突然傳來指甲刮擦聲。

5

二十多道黑影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何子云背靠貨箱，看見這些僵尸眼中都跳動著相同的灰綠色火苗——就像被同一個意識操控著。林夜白嘖了一聲，短刀出鞘：“麻煩。”

第一具僵尸撲來時，何子云抓起地上的鐵鏈甩過去。鏈條纏住對方脖頸的瞬間，她看清了那張臉——是便利店店員！

“他們能偽裝成活人？！”

“不是偽裝。”林夜白刀光連閃，三顆頭顱滾落，“是被飼鬼臨時附體的尸體。”

何子云突然發現僵尸們的攻擊有規律：它們刻意避開她的要害，卻瘋狂攻擊林夜白。最瘦小的那個僵尸甚至試圖用嘴去接他濺出的血——

“它們想要你的血！”

林夜白一怔，隨即冷笑：“原來如此。”他突然割破手掌，將血抹在刀身上。銀刃頓時燃起幽藍火焰，所過之處僵尸盡數化為焦炭。

最后那個民國僵尸從陰影里竄出，骨爪直掏何子云右眼！林夜白閃身格擋，卻被它另一只手刺穿腹部。

“抓到你了……”僵尸貪婪地舔舐指尖沾血，“宗主會獎賞我……”

林夜白直接抓住它腦袋砸向地面，膝蓋壓住脊椎：“獎賞這個嗎？”他掰斷僵尸左手無名指——指根處嵌著枚微型銅錢。

6

黎明前的碼頭恢復死寂。

何子云用撕碎的風衣給林夜白包扎腹部傷口。他的血是暗紅色的，但暴露在空氣中會逐漸變成金色。

“陰羅宗在找我。”他盯著那枚從僵尸手指取出的銅錢，“這是追蹤器。”

“為什么它們要你的血？”

林夜白沉默片刻，突然掀起左臂衣袖。蒼白的皮膚上布滿金色符咒，最上方刻著“玄靈”二字——和何子云祖母筆記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百年前，何素心用自己一半壽命給我下了禁制。”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讓我既不能完全變成僵尸，也無法變回人類。”

何子云的血瞳突然劇痛。她看見那些符咒深處鎖著一道黑影，形態像極了新聞里那些昏厥患者身上的黑氣。

“你是……容器？”

“是棺材。”林夜白拉下袖子，“裝著陰羅宗最想要的東西——尸王的一縷殘魂。”

晨光中，流浪漢尸體上的銅錢突然同時裂開。何子云的血瞳自動聚焦，看見每枚銅錢里都飄出一根發絲般的黑線，正向著城市某個方向匯聚。

那里矗立著濱海灣金沙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