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解救人質
- 洋橋破浪
- 許福元
- 6464字
- 2025-08-13 11:06:33
所有測量人員從青龍灣撤回后,所有測量的樁橛標志都被當地人毀壞一空。還好,所有測量儀器都毫發無傷。不過從順義、通縣、香河等處陸續傳來壞消息,幾年來辛辛苦苦經過縝密測量的標識常被盜被毀。
順直派駐順義縣測站觀測員孫甲三報告,該隊上年秋間在蘇莊失去鐵錨一件,又水標一桿,已訪得鐵錨為李遂鎮附近南樹坑人李柱所竊。當即函告該地警察區區長,彼等置若罔聞。今春又于河邊連失木椿等物。順直請煩轉令順義縣知事李恒實飭警追查此事,后經李遂屬第十區正區董某稱,李柱已逃出口外。此案也就不了了之。
又有香河萬駙馬新莊及白家灣兩處地方流量測站所立測量木標甲號被毀,乙號又被人竊去。熊希齡致京兆香河縣知事稱:
敬啟者:本會現因伏汛將臨,曾于箭桿河附近,貴縣所轄之萬駙馬新莊及白家灣兩處地方,曾設流量測站,頃據該站寧輝儒報告,該處所立測量木標甲號,業已被人毀壞,乙號又被人竊去,殊于測務防礙進行,請函商示禁等情。
通縣龍王莊站所設水尺并木樁,皆被人竊去。熊希齡又請飭警查緝并示諭嚴禁毀竊測量水尺木樁行為致通縣知事函:
逕啟者:頃據本會派駐貴縣流站測夫寧九寬報稱:“本月六日夜間,該處龍王莊王姓地內,該站所設水尺并木樁,均皆被人竊去。次日當已報明警區,不謂是日夜間該測夫在左近加意伺察,又復有人前來偷取水尺,并將木樁刨壞,即經當場追趕。乃有三、四人向魏莊村迅去。隨又報告警署勘驗在案,請飭緝查禁并予保護。”等情。到會。查水尺木樁,關系測流,至為重要。現值伏汛將臨,考察尤應縝密。該處屢有毀失前項情形,殊于測量河流妨礙非細。相應據情函達貴縣,請煩迅于飭警查緝。一面諭以嚴禁,以儆將來,并予隨時保護。至紉公誼,此致通縣知事。
熊希齡正為各地測量標識被偷被毀覺得十分頭疼時,一個更大的壞消息向他報告,在順義蘇莊箭桿河測量的兩名測夫陳其信、孫甲三被土匪綁架,劫為人質。
當孫甲三向熊希齡面陳時,熊希齡問,“怎么是你?你不是被土匪劫持了嗎?”
孫甲三細說原委:就是前天傍晩,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我和陳其信在蘇莊東邊河坡下測量,剛要收工,測量隊隊長耿瑞芝騎著洋車來了。告誡我們兩人說,現時這一帶很不太平,常有土匪出沒,你們必須在天黑以前,回到蘇莊測站。也就是話音剛落,我們往坡上仰頭一看,只見河坡上排列著五個人,其中兩個人,一個人騎黑馬,一個人騎白馬,在坡頭立定,三個人在馬側傍立。都頭裹黑布,臉蒙黑巾,只露兩只黑眼睛,手里掂著長短家伙。我一看這陣勢,知道剛說完土匪,土匪就到了。我的腿,立刻就軟了。
熊希齡聽到這兒說,“瞧你這出息,枉叫甲三,倒成孫子了。定是隊長耿瑞芝,挺身而出。”
“那是那是。”孫甲三說,“耿隊長向這兩個騎馬的人一拱手,‘兩位好漢,你們把他倆放了。他們上有老,下有小。冤有頭,債有主。我是隊長,我隨你們去。我有洋車,還可以捎你們一個弟兄。’”
“那個騎白馬的強人說,‘不行,只能放走一個,當個傳話人。看這小子身子直篩糠,就讓他滾吧。’”孫甲三說到這兒,還有點得意,“他讓我滾回來,我偏不滾回來,我是跑著回來的。”說完,又補了一句,“他們要二百大洋。”
孫甲三的話,倒把熊希齡逗樂了。綁了兩個人,才要二百大洋,這幾個強人,并非慣匪,心里也就有了底,稍稍放下心來。
當順義縣知事唐肯見熊希齡帶一高個警員突然到衙來訪時,有些緊張,不知如何稱呼才好,“我是稱您總理呢,還是稱您會長呢?”
熊希齡笑說,“自然是稱會長了。我任會長的順直水利委員會,正在順義蘇莊勘測,有個大工程計劃興修,準備報到政府。一旦被批準,還得需要你這個父母官多多支持。”
“只要有利于順義縣民生的事,我責無旁貸,盡職盡責。”唐肯說話很謹慎,“您看我這縣衙辦公的地方,夠寒酸的吧。”
“‘官不修衙,客不修店。’古來如此。從窗外望去,能看到玉幢金馬。當年顧炎武到此一游,贊不絕口,順義是個好地方,物阜民豐。”說到這兒,熊希齡話題一轉,“咱們為官做事,自然要慮及當地民生,更要考慮全局,思謀長遠,方能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或多方。”說畢,熊希齡又飲了一口茶贊道,“順義的水是上品。”
唐肯覺得這熊會長話里有話,卻又不便深問,便說,“您還從未到過順義來,此次來是為了兩名測夫被綁架的事吧。京師警察廳已來電話,飭令我縣警察區限期破案。”
“我已經來順義兩次了,第一次是李恒實當縣知事,第二次是蕭榮章當縣知事。我們一行人從牛欄山考察到通縣西集的牛牧屯。”說到此,熊希齡又提到,“那年蘇莊失去鐵錨一件,又水標一桿,查為李遂鎮附近南樹坑人李柱所竊。當即函告該地警察區區長,彼等置若罔聞。第二年春又于河邊連失木椿等物,后經李遂屬第十區正副區董楊德馨稱,李柱已逃出口外。此案也就不了了之。在我建議下,把警察區區長撤了。”
唐肯聽到這兒,趕緊問,“您看,此次兩名測夫被綁架,如何解決?我們警察區,全員配合,將綁匪捉拿歸案,救出測夫。”
熊希齡這時才說出自己看法,“我為什么親自來順義,只是讓警員蔣連城一人跟隨。原想可以由京師警察廳飭令你等緝拿,但此綁匪雖號稱綁匪,也行綁匪之事,但并非悍匪,慣匪。一般綁匪,動輒索贖金幾千、幾萬、幾十萬,而這幾個綁匪,才索區區二百元。”
唐肯說,“最簡單快捷的方法,給他們贖金二百元,先把人贖回來。”
“此言差矣!”熊希齡斷然說,“不能慣他們的毛病。我調查了,此綁匪五個人一伙,騎白馬的叫崔三,號稱白馬崔三;騎黑馬的叫張哲,號稱黑馬張哲,小個子叫李柱,就是偷蘇莊測站水尺的人。他跑到口外,這口外就是密云縣的古北口以外。入了崔三、張哲一伙。其他二人是承德人。這伙人并不打家劫舍,只是攔路劫掠,主要是商販。也護送商旅,收點保護費,手中并無血債人命,反倒用錢財救濟過貧病之人。”
唐肯見熊希齡對綁匪有相惜之意,于是說,“那就放他們一馬,或以政府名義,將其招安。”
“放是不能放的,放是縱惡。光抓也不行,抓了虱子,還有蟣子。要抓、管、放、用相結合,才能標本兼治。”熊希齡似乎已成竹在胸。
唐肯頗感困惑,“會長,您說的抓、管、放、用,這四步棋,如何走法?”
“第一步當然是抓,先抓黑馬張哲。”熊希齡將身邊高個警員向唐肯介紹說,“唐知事,這是京師警察廳警員蔣連城,他參與抓捕過京城飛賊大盜燕子李三。抓張哲由他實施。”
蔣連城很謙卑,向唐知事鞠一躬,“您是父母官,請多協助。”
唐肯也不多問,只是說,“需要我們做什么?如何配合?”
蔣連城說,“只需由您出兩個警察即可,準備一根蘸水細麻繩或一根單弦上的老弦更好。時間地點我另行告知。”
唐肯又問熊希齡,“抓白馬崔三,再需幾個警察?我縣一共才四個干刑警的,算是捕快。”
熊希齡一擺手,“張哲需武綁,崔三可文擒。你我二人足矣。”“如何文擒?”唐肯不解。
“白馬崔三和黑馬張哲,都是蘇莊西邊臨河村人。因民六大水遭災,才落草為寇。崔三事母至孝,張哲有個相好。”熊希齡一一道出。
唐肯不由得十分佩服,“會長,順義之事,您比我這順義知事還要知事。”
熊希齡一撫長髯,“凡事思于巨,做于細。”
黑馬張哲在葛代子村有一相好的年輕寡婦葛氏,這一日傍晚,張哲牽馬來到村西葛氏小院,輕叩柴門,葛氏開門迎入,隨手將門閂好。張哲將馬拴在門旁棗樹上,葛氏照常端來料笸籮,倒入草料。張哲脧尋一下院子,問,“有人來過么?”
葛氏剜他一眼,“除非你來,還有別人嗎?這獨門獨院,院外是樹林,就你一個人吃獨食不好嗎?”說畢,從屋中拿出布撣,前后左右上下抽打張哲身上的土屑,抽得張哲身上麻酥酥的,很是舒泰。然后說,“回屋吧,我給你倒熱水洗臉,然后喝酒吃飯,有事也明天早上再走。”
正當張哲將頭埋在銅盆里洗臉時,頭被猛地往下一按,又被沉重一擊,只覺得眼前金星亂迸,一陣眩暈。還未弄清怎么回事,雙腿被人一踹一軟已跪下,雙手旋被銬住。
過了好一會兒,張哲才仰頭看清,他面前是一個警員,細高個子,長得很清秀,手里正玩著他的大鏡面匣子,“張哲,你行啊。從獨嘴撅子玩到德國造了。”
張哲很不服氣,“跟老子我玩陰的,你是誰?”
“京師警察廳蔣連城,在下就是。”
張哲一下子軟了下來,“喲,久聞大名,抓過燕子李三。道上有句話,撞上喪門星,就是蔣連城。”見葛氏站在門邊,罵道,“最毒不過婦人心。我真心待你,你為什么害我?”
蔣連城用大鏡面匣子點著張哲額頭,“你別不識抬舉,葛氏是在救你。”又對葛氏說,“我先出去,就按我敎你的話跟他說。他手里是沒有人命,要是有血債誰也救不了他,只能吃顆衛生丸了。”
約有半個時辰,蔣連城帶兩個警察進屋的時候,葛氏眼圈紅紅的,顯然哭過。張哲蔫蔫地,低著頭。見蔣連城等人抬起頭說,“我自首,明柁里藏一桿快槍。”
明柁里藏的是一桿快槍零件,也是德國造。張哲顯擺說,“你們要是相信我的話,就把我手銬打開,我給你們當眾表演,五分鐘,我就能將這支槍組裝好。”
蔣連城笑說,“不必了,哪還用五分鐘,三分鐘足矣。”說畢,像組裝玩具玩魔術一樣,轉眼之間就將槍組裝好了。
臨行時,蔣連城向張哲展示蘸水的細麻繩和單弦老弦,“給你去了手銬,走路方便也好看些。這兩樣你二選一。”
張哲苦笑,“謝了。還是麻繩吧,蘸了水,越掙巴越緊。”回頭囑咐葛氏,“等我。喂好黑馬,別掉了膘。”
熊希齡雖與唐肯說只兩個人去白馬崔三家,但唐肯還是讓書記員楊德馨同去,這個楊德馨雖年輕,卻當過李遂第十區的副區董二年,唐肯見他處事圓通,又有文化,想參與重修《順義縣志》,就將他調上來,當了書記員。楊德馨從城隍廟借了輛牛車趕著。城隍廟有一百二十畝廟產,拴兩掛套半車。要說縣政府也夠寒酸的,用個人員、車輛的,往往從城隍廟借。城隍廟的住持偷偷抽幾口大煙,按民國禁煙法律抓住要槍斃的,對此,幾屆縣知事也就對此睜半個眼,合半個眼。
從石幢縣政府到臨河村十二里地,要出南門,經五里倉,過石各莊,穿行平各莊走五里才到臨河村。一路上,牛車悠悠而行,不免唐知事和熊希齡說起閑話來,“熊會長,從報上得知,您這個會長頭銜不只一個,您是順直水利委員會的會長,還是協約國國民協會會長,又是湖南華洋義賑會的會長,另外,還兼任北五省災區協濟會的副會長,您那么忙,至少可以說日理百機,為什么用這么長的時間,費這么大的精力,來到順義這么一個三等小縣,值嗎?”
熊希齡聽了,沉吟一會兒說,“你這話還真把我問著了。我還從未為此等事件如此用大把時間。大概有這么幾個原因吧,我在晚清當過官,打交道的大多是官,如沅州知府朱其懿,江蘇巡撫陳啟泰,兩江總督端方直至皇帝。至民國,也當過官,平時來往的也是官,內閣總理唐紹儀,財政總長梁啟超,敎育總長蔡元培直至總統袁世凱、黎元洪、馮國璋等。不用說接觸民眾了,就算你們縣一級官員,也接觸很少。”
唐肯說,“您當的是大官,接觸的當然是更大的官,要不然,怎么保官和升官呢。‘古詩十九首’里面有句詩,‘冠帶自相索’么?”說完后,覺得很不妥,趕緊跟了一句,“我可不是說您,您棄官如敝履,視名如浮云。民國七年,黎元洪以您辦理順直水災有功,特頒給一等大綬寶光嘉禾章,您堅辭不受;民國八年,香山慈幼院兩校工程告竣,大總統黎元洪又授您‘勛三位’,您又堅辭不受。”
“功名一事,你記得比我還清楚。”熊希齡聽了,呵呵一笑,“不過你說得很有道理。清朝所以滅亡,原因固然很多。其中原因之一是吏治官場,當官的人,整日價想的是如何保官和升官,不恤民生,不干實事,如何不亡。我是從舊官場過來之人,自然看得清楚。好在民國肇始,改革圖新,呈上升氣象。”
唐肯見談的投機,進一步問道,“那您為何選擇激流勇退呢?”
“扯遠了,扯遠了,咱不談這些。”熊希齡接著說,“我不是又出山了嗎,重視民生,干點實事。”就勢將在蘇莊建新閘,開新河設想向唐知事交了底。
唐知事聽了,立刻說,“會長,您有事瞞我?”
“我向你全盤托出,何事瞞你?”熊希齡故作驚訝。
唐肯狡黠一笑,“您在青龍灣受挫于前,才計定在蘇莊施工于后。是否?”
熊希齡這時才點頭承認,“是的。我不只向你瞞了在青龍灣受挫一事,也瞞了在牛牧屯又受挫二事。原擬在牛牧屯設閘開河,那里的人真是牛脖子,拗不過的。我真小看你了,真該高看你一眼了。你個人可同意在蘇莊建水閘,開新河?”
“不同意。”唐肯回答很干脆。
“為何?”熊希齡感到很意外。
唐肯似乎早有準備,慷慨陳辭,“在蘇莊建閘,是為攔水。順義有箭桿河水,源自本縣北府泉水,本不缺水。攔水南引,堤防危矣。如在蘇莊建閘,如鎖潮白咽喉,如遇超常大水,順義會面臨滅頂之災。我是江蘇武進人,可逃離此地。那順義十幾萬眾,若何?后人寫《順義縣志》,必定我為罪人。”
熊希齡聽了,有點震撼。以他對官場的感覺,上對下居高臨下,頤指氣使;平級之間,表面和氣,暗中掣肘;下對上,唯唯諾諾,極力逢迎。像唐知事這樣直抒胸臆,亮明觀點,實屬少見。不由得心中倒佩服起來,也證明此次借測夫綁架事件來順義先行謀劃蘇莊工程,算來對了。于是解釋說,“唐知事,你是多慮了。自然,我處你的位置,也會做此考慮。此項工程,由英國人羅斯設計,用外國團資金,用洋人材料,用洋行施工。你之所慮,均在慮及之中。我會讓羅斯總工,向你當面說明。會將各種數據,向你展示。”
唐肯說,“我明白,這么大洋工程,您和政府自然慎之又慎。我所擔心并非個人得失,而是整個順義縣。”
熊希齡有點起急,“唐知事,我問你,順義與順直百縣,孰多?順義與天津商埠,孰重?順義與民國政府,孰大?天津商埠日形發達,戶口倍増,已達八千萬之眾。商業利潤毎年達三萬萬元之多。為保全天津商埠及內地商業利益,天津被淹后,日本使團首先發聲,于是各國使團紛紛要求民國當局決策治水,政府若不實行,如何外對列國,內對黎民?”
話說到這個份上,唐知事只好找臺階下了,“熊會長,您今天到順義來,您讓我找牛車,說找找兒時坐牛車的感覺,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心領神會了。今天難得向您請敎了一路,以后這機會可能不多了。好吧,我聽您的,過幾日好好領會羅斯的設計。這不到了白馬崔三住的小臨河村了么?”
臨河村有大小之分,大臨河村有八百戶,小臨河村在大臨河村西南二里地,往西是陶家墳,再往西是王爺墳,有和碩和親王的石碑在。小臨河村只住兩戶,一個是看陰陽測八卦的李先生,一個即白馬崔三。
牛車剛上坡,已望見土臺上兩所土宅。只見一個人騎驢挎個藍包袱揺搖而來,楊德馨趕緊跳下車轅問道,“您是——”
“我是灰驢李先生。你可問白馬崔三?馬販子?”騎驢人不看楊德馨,卻拿眼睛掃瞄坐在車上的唐肯和熊希齡。
“是,是。哪個宅院是?”
李先生用手一指,“就是那個沒墻沒框沒門的院子,西廂房土屋三間,沒有狗,直接進去就行。我算定這幾日會有貴人到來,這一老一小有救了。”說完,這位自稱灰驢李先生一拍驢屁股,飄然而去。
三個人聽了騎驢人話,有點莫名其妙。于是停下牛車,進了院子。
楊德馨站在院子喊幾聲,“有人嗎?”,并無人應。于是放膽進門,唐肯與熊希齡,也相跟進屋。
屋里光線很暗,三人進屋后適應好一會兒,才發現屋里其實有人。炕頭上躺著一個老嫗,炕尾昏睡著一個小孩,炕沿上呆呆低頭坐著一個瘦小婦人。屋里寂靜得如入廟也。
楊德馨試探著問,“你當家的崔三呢?我們是他的朋友。”
“販馬去了。”女人說。語氣很平靜。
“什么時候走的?”唐肯問。
“掐指算,到今天五天頭上了。”說完輕輕嘆口氣,“要說該回來了,該把錢拿回來了。”
此時熊希齡指著炕頭上躺著的老人問,“怹您怎么啦?”
“瞎了,這幾天剛看不見。”
熊希齡又指指炕尾睡著的孩子,“這小子呢?”
“要扔了。李先生給扎了三針,死馬當活馬治。”女人說得又很平靜,聲音細細的。
“我們是崔三的朋友,我就是你當家的請的醫生。”熊希齡說畢,分別給老人和小孩號了脈,爾后說,“我們用牛車來接你,給老人孩子先看病,別再躭誤了。”
“去哪兒看病?”女人有些疑惑。
熊希齡說出了地址:北京。
熊希齡此次所以能放下身段,耐住性子在順義下些功夫,因為在青龍灣和牛牧屯折戟后,他意識到,如在某地干成一件事,取得一縣之長的支持非常重要。自秦漢以來,正是縣級單位支撐起整個行政運轉系統。另,如何對待所謂“刁民”“暴民”“草寇”“土匪”問題,他也有自己新的思索,試圖用一種新的思路來解決。暴政才產生暴民,亂世才出草宼。同時也認識到,重要事不能假手于人,必親歷親為,方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