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終于……到了……”李華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門板上,發出沉悶的“咚”一聲響。
隨著門被推開,一個巨大的、沉寂的空間展現在他面前——成排成列的打字電腦與電競椅,如同無聲的士兵般整齊排列。
但本該繁忙的桌面上,卻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文件紙張,它們被風吹得七零八落,散亂地堆疊著、飛舞著,甚至有一些掉在地上,紙頁邊緣早已枯脆風化,蒙上了一層時間的塵埃。
而那觀景窗也由于戰亂此時碎的碎,破的破,僅有一部分沾滿灰的在自己的方格里挺力支撐,月光透過灰塵可以隱約看到下面的那些花紋,有蜘蛛網的,有浪濤的,有面條的,有積木的等等各種各樣。
“嘎吃”,突然腳像是踩到了什么柔軟的東西,低頭一看。
竟然是人類干尸,看樣子還是個女的,李華正好踩在她的胸口。
在微弱的月光下,李華清晰的看到那長時間的暴曬而縮水的臉與頭骨完美的切合在一起,額口僵硬,即便早已死去,卻依舊保留著死前的恐懼表情,形成了“真瘦成了桿”。
李華被嚇一跳,“WK,這晚上不得化身厲鬼鎖我的魂”!
李華此時也顧不上多的,因為寒冷支配了他對大腦的控制,而疼痛讓他的身體遭受重創。
他想從這具女尸身上撕下來一塊布料,那女尸……已然不成人形。
密集的、野獸嚙咬過的痕跡遍布全身,皮肉翻卷,某些部位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她身上的衣物早被撕得粉碎,最大塊的也不過手指大小。
李華左右環視著,突然看到衣架上一件布滿灰塵,衣服褶皺的大外掛。
李華顧不上骯臟,反手就將那件外掛扯下來穿在自己身上。
而地上還躺著一具干尸,準確來說不止一具,李華隱約能看到距離這具干尸不遠處還有幾具干尸的形影。
這是一件帶扣子的長袍褂,粗麻的帶子,寬大的衣領,厚重的衣體直達膝蓋處,四面環繞相連唯有前端開了一條豎直的便于走路的豁口,相對于褂子,它更像是一件擋風衣,整件衣服就是專門用來防寒保暖。
李華將自己緊緊的包裹著,雙臂交叉摟著衣服,他的腿還有些涼。
腿上那本就不多的汗毛,依然在炸毛,就像是草原上均勻分散的干木。
李華找到一個衛生間,這個衛生間里雖然沒有醫療箱,但有干凈的卷紙,卷紙包扎再用布料固定,這就是一個簡易的繃帶。
“李華看看你的堅持得到了回報,你有了保暖的衣服與防止感染的干凈繃帶”,李華自言自語“你現在只要找一個干凈干燥哪怕是一個小暗角睡一覺,等到天亮這一切都過去了,對,睡覺,我現在只需要睡一覺就可以了……”
李華在走廊拐角處安頓,靠在胳膊肘上,伴隨著寒風與疼痛入睡。
早晨,晨光從破碎的窗戶透入室內,為了保存體溫,李華特意找了個四面環墻的走廊。
李華雖然醒了,但此時狀態并不佳,他的面色通紅,身體不斷的蠕動,長袍外掛此時也被大理石地面蹂躪的干巴褶皺,部分還被李華的汗水浸濕。
“熱啊~口也好渴”李華說“我得通過幻想來平衡肉體的痛苦”。
李華幻想自己躺在沙發上,臺桌上是一杯溫熱的卡布奇諾,電視上正放著他喜歡的頻道“德爺求生”。
德爺穿著性感的手編小草裙在海灘的沙地上摸索著那些能夠利用的海洋廢料。
一個塑料瓶!德爺咧著一排白齒發出了“給給給”的壞笑聲。
德爺用五分鐘對瓶子進行了爆改,干癟的瓶子此時已成為了胖子,里面塞滿了沙子,鵝卵,石木炭之類的。
一旁的火堆上架著一個烤焦了的羊腿旁邊還有幾個鮑魚作為輔助菜,用海龜殼燒的水此時也咕嚕嚕的吐著氣泡。
由棕樹葉制造的簡易庇護所上是一個獨屬于海灘生活的吊床,吊床的繩子是用棕樹葉與撿來的魚網共同雜交編織的。
德爺不知從哪里搬來的大石頭,他正靠在大石頭上,感受著海灘吹來的溫潤海風,海鳥鳴叫,只有那孤零零的幾只海鷗在空中愜意的飛行,在金色的銀弦下那彩色的,疏散的云霧如同打擊鼓靜靜的等待著樂手的打擊。
他靠在石頭上看著那耀眼的讓人恍惚的探照燈是如何下落熄滅的,那彩云和銀弦是如何暗淡的,那溫潤的海風是如何變的透骨的,而深藍色的天空則為這場演出落下帷幕。
隱隱約約的腳步聲打破了幻夢,吵醒了正在睡眠的李華。
“嗒”
“嗒”
“嗒嗒”
一個腳步,兩個腳步,三個腳步……
聲音越來越大了,腳步越來越近了。
空氣在此時凝結,李華本就汗濕的后背已然結成了冰霜。
“保護傘!一定是保護傘公司的雇傭兵”李華喃喃“他們一定是來滅口的,我必須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一個讓他們想得到,卻不敢嘗試輕易冒險的地方”。
李華將那吸滿汗水的外掛穿在身上,扶著墻一瘸一拐的從廊內走出。
晚上還好,黑燈瞎火的,啥也看不到,到了白天,屋子被太陽照亮,地上到處躺著那些未被啃完的人類干尸,簡直就是停尸房。
這不知道還好,一看嚇一跳,李華的神志因為驚嚇而短暫的清醒。
躲哪好了?到底躲在哪個地方了?,桌子底下?衣柜里?或者是直接向他們坦白,不不不,這都不行,那個是保護傘公司,即便和他們拼了,也決不能向他們投降。
李華心里糾結,那腳步聲仿若催命咒一樣在李華耳邊環繞,李華拖著越久,那符咒生效的就越快。
李華左右張望,但周圍除了辦公桌就是椅子,躲在這里,無疑是在找死。
難道要原路返回往更上層的樓走去嗎?不!這實在是太蠢了,如果和他們撞到了,這和送死有什么兩樣?
李華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又轉頭看向一旁生灰的觀景窗,看著外面高聳的大樓與璀璨的陽光,清爽的風輕拂著傷口與額頭,緩解了李華因疾痛與危險而焦躁的心,陽光在赤灰的臉上鋪上了金色的面膜,遮掩了污漬,蒙蔽了丑陋,把那凡塵的滄桑消散。
李華想象的自己是一只雀躍的金絲雀,在珊瑚城中自由的飛翔,靈巧的身形讓他可以在碎粒縫與斷臂中穿梭,“撲通”,翅膀煽動,煩惱隨著微風吹走,焦躁在自由中消散,而美麗的動人的歌聲喚醒了愚昧,驅逐了貪婪,帶走了病痛。
緊接著,一股熟悉的疼痛感從胸口傳來,那光明明那么燦爛,可為什么自己的眼前還是那么的黑暗?
當他再一次看到那璀璨的陽光時,他仍躺在那廊角里蓋著那沉重的外掛。
熟悉的腳步依舊在耳邊徘徊,時間不多了,留給李華的時間快不多了。
李華放空思想,閉上雙眼,在夢境的虛空中飄蕩。
過去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呈現,但現在不是留念的時候,他必須得在這零零散散的信息中找到那個能讓他死地后生的片段。
找到了!是最右邊走廊盡頭的那個廁所,那里是目前最理想的躲藏地。
不能耽誤了,時間不多了,他必須咬牙挺住,用堅強不屈的意志壓制住肉體帶來的阻礙;不能耽誤了,時間不多了,他必須平復焦躁的內心,用溫柔的語氣安撫胡思亂想的情緒;不能耽誤了,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