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箱的膠帶粘住了蘇妄言半透明的胳膊。

他盯著紙箱壁上印的“生鮮冷鏈，破損包賠”發呆，身后青面長老的陰笑聲像冰錐子似的扎過來：“小雜種，附在野狗身上就能逃？老夫這‘血蝠符’?？诵笊`體！”

蘇妄言打了個哆嗦。剛才附在流浪狗身上狂奔時，后頸已經被血蝠的陰氣燎出片焦痕——那老東西的陰丹果然厲害，比三個小嘍啰的鎖靈陣邪性十倍。

街角的快遞柜“咔噠”彈開個格子，里面堆著半箱沒取的包裹。蘇妄言瞅準個印著“易碎品”的紙箱，靈體猛地從狗身上抽離，像團青煙鉆了進去。

“汪！”被拋棄的土狗愣了愣，沖青面長老的方向齜牙咧嘴，轉頭叼起根骨頭跑了。

“嗯？”青面長老的腳步聲在柜前停住，蘇妄言能聽見對方指甲刮過紙箱的刺耳聲響，“靈息明明就在這附近……”

他屏住呼吸，蜷縮在紙箱角落。這箱子里塞著團皺巴巴的氣泡膜，旁邊還露著半截古董花瓶的錦盒——看快遞單上的地址，是送往“老街古董行”的。

“長老，那野狗跑遠了！”兩個跟班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青面長老“哼”了聲：“追！這陰神跑不遠，定是附在什么物件上了?！?

腳步聲漸遠，蘇妄言剛松口氣，就聽見快遞柜的機械臂“哐當”一聲合上柜門。緊接著是掃碼聲、傳送帶轉動聲，他感覺自己像滾筒洗衣機里的襪子，被顛得七葷八素。

“搞什么啊……”他扒著紙箱縫往外看，只見穿著藍色工裝的快遞小哥正把箱子往三輪車上扔，嘴里還嘟囔，“這客戶也是絕，買個清代花瓶送菜鳥驛站，不怕碎成渣？”

蘇妄言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口袋——哦不對，他現在是靈體，只能意念操控。那枚從刀疤臉身上搶來的鎮墓獸牙正乖乖躺在氣泡膜上，被羅庚吊墜的微光裹著，像塊剛出爐的黑糖糕。

“老祖宗，現在咋辦？”他在心里問。

吊墜里的老聲音打了個哈欠：“涼拌。這快遞車陽氣重，那老鬼暫時追不上來。不過……”

話沒說完，三輪車突然一個急剎車。蘇妄言滾到紙箱另一頭，聽見小哥驚呼：“臥槽！前面查酒駕？我騎的是三輪??！”

混亂中，裝著他的紙箱被甩下車，“咚”地砸在路邊花壇里。等周圍安靜下來，蘇妄言小心翼翼地頂開紙箱蓋，發現自己正躺在條古色古香的老街入口，對面的牌匾上寫著四個鎏金大字：老街古董行。

“得，送貨上門了。”他樂了。

推開虛掩的店門，風鈴“叮鈴”作響。店里光線昏暗，博古架上擺滿了瓶瓶罐罐，空氣中飄著股檀香混著灰塵的味道。一個戴老花鏡的老頭正趴在柜臺上打盹，算盤珠子被口水濡濕了兩顆。

蘇妄言剛想附到旁邊的銅鶴擺件上，胸口的羅庚吊墜突然燙得像塊烙鐵。

“嗯？”他低頭一看，吊墜的指針正瘋狂打轉，最后死死指向博古架最高層——那里擺著尊青花瓷瓶，瓶身畫著纏枝蓮紋，看著挺雅致，可瓶口隱約有黑氣在打轉。

“好家伙?！崩下曇敉蝗粐烂C起來，“明代永樂年的青花，可惜了，被改成養煞容器了?！?

蘇妄言湊近了些，果然看見瓶底刻著個反寫的“煞”字，和玄陰宗的符咒同出一轍。瓶里的黑氣像泥鰍似的扭動，仔細聽還能聽見細碎的哭嚎聲。

“這老板膽挺肥啊，敢在家里養這玩意兒？”

“不是他養的。”老聲音冷哼，“你看那瓶口的封泥，是玄陰宗的手法。估計是他們藏在這兒的‘存貨’，專門用來養小鬼的。”

話音剛落，店門突然被撞開。三個穿道袍的修士沖進來，為首的正是被蘇妄言用車鏈捆過的刀疤臉，此刻他腦門上還貼著塊紗布。

“搜！長老說那陰神肯定躲進這片區了！”刀疤臉一揮桃木劍，“尤其是古董，陰神最愛附這個！”

老頭被嚇得一哆嗦，算盤“啪嗒”掉在地上：“你們……你們是干啥的？我要報警了??！”

“報個屁！”刀疤臉一腳踹翻旁邊的展架，“耽誤了玄陰宗辦事，把你這破店拆了！”

蘇妄言心里咯噔一下。他現在靈體虛弱，剛附過狗和自行車，再強行附身古董怕是要散架。眼看刀疤臉的桃木劍就要戳到青花瓷瓶，他急中生智，猛地撞向旁邊的博古架。

“嘩啦——”

整面墻的古董像下餃子似的砸下來。青花瓷瓶、青銅鼎、唐三彩馬、還有一堆看不懂的玉佩銅錢，在地面堆成座小山。奇妙的是，這些老物件落地時沒碎，反而冒出淡淡的白光。

“什么情況？”刀疤臉愣住了。

蘇妄言也懵了。他只是想制造混亂，沒想到這些古董里竟然藏著殘靈——只見那尊唐三彩馬打了個響鼻，四條腿突然動了，一蹄子踹在刀疤臉膝蓋上；青銅鼎里冒出個穿盔甲的虛影，舉著鼎蓋就往另一個修士頭上扣；最絕的是那堆玉佩，突然拼成條玉蛇，追著第三個修士的腳踝咬。

“媽呀！鬧鬼了！”刀疤臉被唐三彩馬追得繞著展架跑，剛躲過鼎蓋，又被幅古畫里飄出的仕女扇了個耳光。

“萬寶鎮煞陣……”老聲音倒吸口涼氣，“這些古董吸收了幾百年人間煙火，本身就帶鎮煞氣，被你這么一撞，殘靈全醒了！”

蘇妄言看得直樂。那穿盔甲的虛影明顯是個暴脾氣，追著刀疤臉用鼎蓋敲他后腦勺，邊敲還邊“嗬嗬”叫，像是在罵街；仕女虛影嫌修士的道袍難看，竟扯下他的腰帶當跳繩，氣得那修士直跺腳。

“我的寶貝啊！”老頭終于反應過來，撲在地上抱著個沒碎的瓷碗哭嚎，“警察！警察快來??！有人砸店還撞邪了！”

刀疤臉趁亂抓住個空隙，捂著流血的額頭往門口沖：“撤！這破地方邪門得很！”三個修士連滾帶爬地逃出去，連掉在地上的桃木劍都忘了撿。

蘇妄言正看得過癮，突然感覺一股視線落在身上。他猛地轉頭，發現老頭正瞪著老花鏡看他剛才附身的方向——雖然看不見靈體，但明顯察覺到了不對勁。

“此地不宜久留。”老聲音提醒。

蘇妄言瞅準墻角的監控探頭，靈體化作道青煙鉆了進去。監控屏幕的綠光映出他半透明的臉，剛好能看見店外——刀疤臉正對著手機咆哮：“長老！那陰神在古董店！還他媽召喚出一堆老東西打我們！”

手機那頭傳來青面長老陰惻惻的聲音：“知道了。告訴你們個好消息，那店里有咱們養的‘貨’，正好讓它出來活動活動?！?

蘇妄言心里一緊。他盯著監控畫面里那尊青花瓷瓶，剛才混亂中沒人注意到，瓶底的反“煞”字正越來越亮，瓶口的黑氣已經凝成了個模糊的小手形狀。

“老祖宗，”他咽了口唾沫，“他們說的‘貨’……該不會是這瓶子里的玩意兒吧？”

吊墜沉默了片刻，突然冒出句：“小子，趕緊想辦法跑。這養煞瓶里的東西要是出來，別說你這殘靈，整條街的陽氣都得被吸干凈?！?

監控屏幕的光突然閃爍了一下。蘇妄言看見青花瓷瓶輕輕晃了晃，瓶身上的纏枝蓮紋像是活了過來，正順著瓷面慢慢往上爬。而店外，青面長老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街角，手里把玩著枚泛著紅光的符咒，嘴角掛著令人發毛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