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秋老虎的囚籠
- lxx7
- 3136字
- 2025-08-08 08:06:05
人胎入藥(終章)
小桃端著那碗黏稠滾燙、泛著油光和可疑碎塊的“羹湯”,一步,一步,踏碎了庭院里慘白的月光,也踏碎了翠娥最后一絲僥幸。那碗東西散發出的惡臭,混雜著焦糊肉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新墳深處的陰濕土腥,霸道地鉆進翠娥的鼻孔,讓她胃袋痙攣,幾乎窒息。
“姐姐,張嘴呀,”小桃的聲音甜得像摻了砒霜的蜜糖,那張俏麗的臉在月光下泛著不正常的青白光澤,嘴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大,幾乎要撕裂到耳根,“娃娃怕燙,你替他嘗嘗咸淡…這可是老爺…特意為你們娘倆準備的…秋膘呢…”她刻意加重了“老爺”兩個字,目光卻像淬了毒的鉤子,死死鎖在翠娥懷中那小小的襁褓上。
翠娥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土墻,退無可退。懷中嬰兒似乎被濃烈的邪氣驚擾,不安地扭動了一下,發出一聲貓兒似的微弱哭腔。就在這瞬間,翠娥絕望低頭想安撫孩子,目光觸及嬰兒半睜的眼睛——
不是幻覺!
那瞳孔深處,兩簇幽綠冰冷的光點倏地燃起,如同墳地里的鬼火!那光芒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但嬰兒嘴角卻隨之極其詭異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絕非嬰孩所能擁有的、充滿貪婪與惡意的獰笑!
翠娥如遭雷殛,全身血液瞬間凍結。這不是她的孩子!這絕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那綠光,那獰笑…是西廂房窗紙上那個扭曲的剪影!是那個吞噬了王德發和無數死胎的怪物!它…它鉆進了她孩子的身體里!
“啊——!”一聲凄厲到非人的尖叫撕裂了死寂的夜空,那是母獸被奪走幼崽、靈魂被徹底碾碎的絕望哀嚎。這聲尖叫仿佛刺激了嬰兒體內的東西,襁褓猛地劇烈扭動起來,嬰兒細嫩的喉嚨里竟發出一種類似野獸低咆的“嗬嗬”聲,力氣大得驚人,翠娥幾乎抱不住!
與此同時,小桃眼中綠光大盛,臉上那層屬于“人”的偽裝徹底剝落,皮膚下像有無數細小的東西在瘋狂蠕動,她尖嘯一聲,不再是人的聲音,而是某種刮擦金屬的刺耳噪音!她端著滾燙的碗,五指扭曲變形,指甲暴漲如烏黑的鐵鉤,猛地朝翠娥的臉和懷中的襁褓扣來!那碗里粘稠滾燙的“肉羹”潑灑出來,帶著令人作嘔的焦臭熱氣!
避無可避!千鈞一發!
翠娥腦中一片空白,只剩最原始的、保護幼崽的本能在咆哮。她不是要保護這個占據了她孩子軀殼的怪物!她要保護的是她真正的孩子!那個被這邪物吞噬、頂替了的可憐骨肉!哪怕只剩一縷殘魂!
就在那烏黑的利爪和滾燙的肉羹即將潑到臉上的剎那,翠娥做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未曾預料的動作——她猛地低下頭,不是躲避,而是狠狠一口咬向自己手腕!
皮肉撕裂的劇痛傳來,溫熱的鮮血瞬間涌出!她不是要自殺!她是母親!她的血!她想起了李嬸那些神神叨叨的話,想起了自己剛出月子、身上還帶著生門血氣的身體!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不屬于那邪物的東西!
“噗嗤!”
帶著翠娥心頭滾燙熱意的鮮血,如同潑墨,又急又猛地噴濺而出!大部分正正地淋在那碗潑灑過來的、冒著熱氣的“王德發肉羹”上!
滋啦——!
如同滾油潑進了雪堆!一股極其刺鼻、比之前濃烈百倍的白煙猛地從碗中炸開!那粘稠的肉羹接觸到鮮血,竟像活物般劇烈翻滾、嘶叫(一種無聲但直刺靈魂的尖嘯)!碗中尚未融化的焦黑碎塊在血霧中瘋狂跳動、萎縮,瞬間化作點點腥臭的黑灰!
“嗷——!”
小桃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厲嚎,那聲音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她抓碗的那只手,被濺上了幾滴翠娥滾燙的鮮血,瞬間冒出白煙,皮膚發出“滋滋”的灼燒聲,焦黑一片!她像被烙鐵燙到,猛地縮回手,那碗滾燙的“肉羹”連同里面正在化作飛灰的“王德發”殘渣,哐當一聲砸在冰冷的泥地上,四分五裂!
翠娥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反噬震得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土墻上。她喘息著,驚魂未定地看著地上那灘冒著白煙、迅速焦黑碳化的污穢,又猛地看向自己流血的手腕,再看向懷中——
襁褓里的嬰兒停止了那詭異的“嗬嗬”低咆,小小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眼睛死死閉著,臉色在月光下迅速變得灰敗。他(它?)的皮膚下,隱約可見數道幽綠的光芒如同受驚的毒蛇,在瘋狂地左沖右突,似乎想沖破這具小小的軀殼逃逸出來!每一次綠光的沖撞,都讓嬰兒痛苦地弓起小小的身體,發出微弱的、瀕死般的嗚咽。
“你…你敢傷我靈體!壞我道行!”小桃捂著自己焦黑冒煙的手腕,那張青白的臉徹底扭曲變形,怨毒地盯著翠娥和她懷里抽搐的嬰兒,聲音嘶啞如破鑼,“我要你母子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她周身開始彌漫出濃重的、肉眼可見的黑色怨氣,庭院里的溫度驟降,月光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墨綠。她張開嘴,露出森白尖銳的牙齒,一股吸力憑空產生,院中落葉打著旋朝她口中飛去!
翠娥臉色慘白如紙,手腕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劇痛和失血讓她陣陣眩暈。她看著懷里被體內邪靈折磨得奄奄一息、卻依舊在抽搐的嬰兒軀殼,又看看那怨氣沖天、顯然要發動更恐怖攻擊的小桃,一股巨大的悲愴和決絕涌了上來。
跑?跑不掉了。這邪物不會放過她。
她低頭,看著自己流血的手腕,一個瘋狂而血腥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閃電,劈開了她絕望的腦海。她的血…似乎能傷到它們?那如果…不止是血呢?
翠娥猛地抬起頭,眼中再無恐懼,只剩下一種近乎毀滅的瘋狂和屬于母親的、玉石俱焚的恨意!她不再看步步逼近、怨氣凝成實質黑爪的小桃,而是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懷中抽搐的嬰兒身上。
“我的兒…”她用盡全身力氣,發出嘶啞卻清晰無比的聲音,像是在呼喚自己真正的孩子,又像是在對那占據軀殼的邪靈宣判,“娘…帶你走!咱們一起…送這邪祟下地獄!”
話音未落,在嬰兒體內那幾道幽綠光芒再次猛烈沖撞、試圖破體而出的瞬間,翠娥做出了一個令小桃都瞬間僵直的動作——
她猛地抬起那只流血的手腕,不是去擋,而是將整個手腕的傷口,狠狠地、決絕地,塞進了嬰兒因為痛苦和體內邪靈沖擊而大大張開的、無聲哭嚎的小嘴里!
滾燙的、帶著母親生門血氣和滔天恨意的鮮血,如同開閘的洪流,直接灌入了嬰兒的喉嚨,灌進了那被邪靈盤踞的軀殼深處!
“嗚——!!!”
嬰兒小小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瞬間繃成了一張弓!那幾道在皮膚下瘋狂竄動的幽綠光芒,像是被滾燙的巖漿澆灌,發出凄厲到無法形容的尖嘯(這一次,連空氣都在震動)!綠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混亂、碎裂!
與此同時,正凝聚怨氣準備撲殺過來的小桃,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胸口!
“噗——!”
一大口濃稠如墨、散發著刺骨寒氣的黑血從小桃口中狂噴而出!她周身凝聚的怨氣黑爪瞬間崩散,整個人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踉蹌后退,那張青白的臉上布滿了蛛網般迅速蔓延的黑色裂紋,發出瓷器碎裂般的“咔嚓”聲!她怨毒的眼睛死死瞪著翠娥和那正在被母親之血“焚燒”的嬰兒軀殼,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源于本能的、對那種生門血氣混合著極致恨意的力量的恐懼!
“不…不可能…”她嘶啞地擠出幾個字,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虛化,仿佛隨時要潰散。
翠娥卻感覺不到小桃的變化了。劇烈的失血和一種從嬰兒體內反沖回來的、冰冷刺骨的邪氣瞬間攫住了她。視線迅速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來。她最后的感覺,是懷中那小小的身體在飲下她的熱血后,先是死一般的僵直,接著,那僵硬冰冷的小手,似乎…極其微弱地…動了一下?
是邪靈最后的掙扎?還是…她那可憐的孩子,在母親滾燙的血和生命盡頭,終于掙脫了那惡鬼的束縛,向她傳遞最后一絲微弱的告別?
翠娥不知道。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了她。她抱著那個小小的身體,靠著冰冷的土墻,如同兩尊被遺忘在秋夜寒風中的、凝固的雕像。手腕上的傷口,依舊緊緊抵在嬰兒的嘴邊,暗紅的血,沿著嬰兒灰敗的小臉,無聲地蜿蜒流下,滴落在泥土里,也滴落在旁邊那灘已經徹底焦黑碳化、散發著惡臭的“王德發肉羹”殘渣上。
小桃的身影在院中劇烈地閃爍、扭曲,像接觸不良的鬼影,最終發出一聲不甘到極致的尖嘯,化作一股濃黑的怨氣,猛地鉆進了西廂房,消失不見。庭院里只剩下死寂,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焦臭味,以及那輪冷冷俯視著這一切的、慘白的秋月。
貼秋膘?這深秋的寒意,已浸透了王家大院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縷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