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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神探蕭峰
  • 北風掠過極光
  • 4230字
  • 2025-08-06 22:19:17

洛陽的深秋,風里卷著沙,抽在臉上像砂紙打磨。城南外的亂葬崗子,黃土被掘開一個巨大的口子,黑洞洞的,像大地張開了腐爛的喉嚨,貪婪地吞噬著天光。新掘出的唐墓,黑黢黢的墓道口,幾個穿著灰藍制服的警員縮著脖子,臉膛被風刮得發紫,眼神卻死死釘在入口,仿佛里面隨時會爬出噬人的兇物。

空氣里混雜著土腥、腐朽的木頭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甜得發膩的怪味兒——那是死亡特有的氣息,被墓穴的陰冷捂久了,發酵得更加濃郁。蕭峰裹了裹他那件半舊不新的灰布夾襖,劣質煙草的味兒頑固地滲在衣領纖維里,也蓋不住這地下深處涌上來的陰寒和惡臭。他厭煩地皺了皺鼻子,這地底下的活兒,比運河上漂著的浮尸更讓他反胃。運河的水好歹是活的,這墓里的死氣,卻沉得能壓碎骨頭。

“蕭爺,您可算來了!”一個年輕的警員像見了救星,連滾帶爬地迎上來,聲音帶著哆嗦,臉色比紙還白,“沈博士…沈博士他…在里頭…太邪門了!”

蕭峰沒吭聲,只從鼻子里嗯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他摸出煙盒,空的。煩躁地捏扁了,隨手丟在黃土堆里。晦氣。他抬腳就往那黑窟窿里邁。墓道幽深,壁上臨時拉的幾盞電燈,光線昏黃慘淡,勉強撕開濃稠的黑暗。腳步聲在狹窄的甬道里回蕩,空洞得嚇人。空氣越來越冷,越來越濁,那股甜膩的腐臭混雜著刺鼻的硫磺味兒,直沖腦門。

主墓室豁然出現在眼前。幾盞大功率的礦燈慘白的光柱,像幾柄冰冷的劍,交叉著刺破墓室的中心。光柱聚焦之處,一個人背靠著一尊巨大的鎮墓獸石雕,僵坐著。是沈知言。

他穿著考古隊標配的卡其布工作服,沾滿了泥土。頭微微歪向一側,眼睛瞪得極大,瞳孔早已渙散,空洞地“望”著墓頂那片模糊的壁畫。壁畫上飛天舞樂的祥瑞圖案,被一片突兀的、放射狀的焦黑煙痕粗暴地覆蓋、撕裂,如同一個獰笑的傷疤。他的胸口,一截青黑色的青銅箭鏃,深深沒入,只留下刻著猙獰獸紋的箭尾,冰冷地暴露在燈光下。暗紅的血早已凝固,在他胸前洇開一大片紫黑色的硬殼,像一塊丑陋的補丁。

石雕的鎮墓獸面目猙獰,獠牙外翻,一雙空洞的石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腳邊這具新添的尸體,仿佛在無聲地嘲弄。獸身上那些繁復的云雷紋、獸面紋,在慘白燈光下流動著詭異的光澤。獸口大張,里面黑洞洞的,深不見底。

墓室里一片狼藉。幾尊原本侍立兩側的陶俑,此刻碎裂成無數片,散落在沈知言腳邊,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震碎。破碎的陶片間,混雜著泥土、朽木,還有一種細微的、灰白色的粉末顆粒,在燈光下幾乎難以分辨。

蕭峰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一寸寸掃過現場。墓室入口那兩扇沉重的石門,完好無損,門栓沉重地落著槽,灰塵均勻,顯然自關閉后從未開啟。目光上移,墓室頂部角落,一個方形的小孔,是唯一的通風口。洞口裝著銹跡斑斑的鐵柵欄,空隙狹窄得可憐,恐怕只有未成年的孩童才能勉強鉆過。他蹲下身,仔細觀察地面。厚厚的浮土上,只有一種清晰可見的鞋印——那種考古隊常用的、厚底防滑的膠靴印痕,雜亂地分布在沈知言周圍,一直延伸到墓室中央。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一個徹底封閉的密室。兇手呢?插翅飛了不成?

他走到尸體旁,蹲下。尸體已經僵硬冰冷。他先看向那支致命的箭鏃。青銅質地,青黑中泛著幽冷的綠光。箭尾部分,就在獸紋環繞之下,兩個細小的篆字清晰可辨——“玄武”!蕭峰的目光猛地轉向石雕鎮墓獸的基座。就在獸爪下方一塊突出的石板上,赫然也刻著同樣的“玄武”二字!形制、筆鋒,竟與箭尾上的字跡如出一轍!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他的視線落在死者緊握的右手上。五指死死地蜷縮著,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蕭峰伸出兩根手指,用力掰開那冰冷僵硬的手指。一樣東西掉落下來,落在積滿浮土的地面。

是一片龜甲。約莫巴掌大小,邊緣已被熏得焦黑發脆,正面刻滿了密密麻麻、難以辨識的古老符文。最引人注目的是龜甲的中心,一片不規則的焦糊區域,像是被極其猛烈的火焰瞬間灼燒過,炭化發黑。蕭峰拈起龜甲,湊近鼻端。一股極其刺鼻的硫磺氣味,混雜著蛋白質燒焦的惡臭,從那焦糊處和龜甲的邊緣散發出來,異常濃烈。他指腹在龜甲邊緣沾著灰白色粉末的地方蹭了蹭,又放到鼻下——硝石!是火硝的味道!這味道,和剛才在破碎陶俑間看到的灰白粉末氣味一致!

密室…箭鏃…玄武…灼燒的龜甲…硫磺和硝石…這些碎片在他腦中激烈地碰撞、旋轉。他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鷹隼,刺向墓室頂部那個唯一的通風口!

他幾步跨到通風口正下方,仰頭望去。礦燈的光柱打上去,照亮了銹蝕嚴重的鐵柵欄。就在鐵柵欄朝向墓室內部的那一側,幾條異常新鮮的、銀亮的刮痕赫然在目!像是被某種極其堅韌又細小的金屬絲線反復摩擦所致!刮痕下方,通風口正對的地面上,散落著幾顆米粒大小的灰白色珠子,圓溜溜的,在燈光下微微反光。

火硝珠!

蕭峰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碎片在這一刻被一條無形的線瞬間串起!他豁然轉身,目光穿透主墓室陰冷的空氣,死死釘在一個人身上——沈知言的助手,林岳。

林岳一直站在墓室入口的陰影里,臉色蒼白,嘴唇緊抿著,透著一股竭力維持的鎮定。他穿著一件沾滿泥點的工作服,雙手插在口袋里,目光低垂,似乎不敢與蕭峰對視,更不敢多看那具尸體一眼。當蕭峰那兩道如同實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他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插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識地往里縮了縮。

“林助手,”蕭峰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穿透墓室死寂的冰冷力量,“沈博士最后清理的,是這片龜甲?”

林岳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驚了一下,肩膀微微一顫,才抬起頭,眼神有些飄忽:“是…是的,蕭警官。老師…老師對這片龜甲上的符文很著迷,說可能記載了墓主身份的關鍵信息…他一個人留在主室,說要靜心解讀…”

“靜心解讀…”蕭峰咀嚼著這幾個字,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目光卻始終沒離開林岳插在口袋里的手,“解讀到要用火灼燒龜甲報兇求救的地步?”

“報…報兇求救?”林岳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竭力維持的鎮定出現一絲裂痕,聲音也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蕭警官…這…這是什么意思?老師他…他只是…”

“《周禮》有載,龜兆兇,遇大險,灼龜甲以通鬼神,示警兆于外。”蕭峰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在空曠的墓室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響。他緩步向林岳逼近,每一步都踏在死寂的浮土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沈博士何等人物?若非知曉殺身之禍就在眼前,且兇器來自他絕不相信會發動之處,豈會行此上古告兇之秘法?他在用最后一點神智,用這片龜甲,給我們留下兇手的名字!”

林岳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向后微仰,仿佛被蕭峰話語中的寒意逼退。他嘴唇哆嗦著,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握得更緊了,指關節隔著布料顯出慘白的凸起。“我…我不懂…老師他…他…”

“你懂!”蕭峰猛地厲喝一聲,如同驚雷炸響,震得墓頂似乎都落下簌簌塵土。他倏然停下腳步,距離林岳僅一步之遙,目光如兩把燒紅的刀子,直刺對方眼底。“你懂這‘玄武’箭鏃從何而來!你懂那通風口的刮痕因何而生!你更懂這龜甲上的硫磺硝粉,為何與火硝珠的氣息同出一源!”

蕭峰猛地抬手,指向墓室中央那尊猙獰的鎮墓獸,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洞穿一切的力量:“機關,就在那鎮墓獸口中!你早動了手腳!真正的古墓機關箭矢,歷經千年,機括朽爛,箭頭銹蝕不堪!這支‘玄武’箭簇,形制雖古,刃口卻新,青銅質地也太過‘干凈’!是你仿造獸身紋飾,精心偽造的兇器!”

他的目光又轉向頂部通風口,語速極快,邏輯卻如鐵鏈般環環相扣:“通風口鐵柵內側的新刮痕,是堅韌的硫磺浸油細線反復摩擦所致!你將此線一端系于獸口內暗藏的激發機括上,另一端,穿過這狹窄氣孔,牢牢系在幾粒特制的‘火硝珠’上!火硝珠,遇明火即爆燃!你只需在墓外,點燃系在珠上的引信!”

蕭峰猛地向前踏出最后一步,幾乎與林岳臉貼著臉,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冷酷,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林岳耳膜上:“沈博士專注于解讀龜甲符文,背對著鎮墓獸,毫無防備。你在墓道外點燃引信,火硝珠瞬間爆燃,火焰沿著硫磺線急速躥入墓室!灼熱的火舌引燃機括!繃緊的細線猛地抽動!機括激發!那支你親手放入獸口的、淬了劇毒的仿古箭鏃,便如同來自地獄的毒牙,從他最信任的‘守護神’口中射出,瞬間洞穿了他的后背!”

林岳的身體劇烈地搖晃起來,如同狂風中的枯葉。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豆大的汗珠從他額角、鬢邊瘋狂地涌出,順著顫抖的臉頰滾落。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脖子。插在口袋里的右手,終于控制不住地抽了出來,暴露在慘白的礦燈光下——那只手,連同袖口邊緣,赫然沾滿了灰白色的粉末!正是火硝燃燒后殘留的灰燼!

“啊——!”一聲非人的慘嚎撕裂了墓室的死寂。林岳雙眼血紅,布滿蛛網般的血絲,最后一絲理智徹底崩潰。他猛地抬起那只沾滿火硝灰的手,瘋狂地指向那尊猙獰的鎮墓獸,又指向地上沈知言的尸體,聲音嘶啞扭曲,充滿了毀滅一切的怨毒:“秘寶!那龜甲…那龜甲上記載的是長生秘術!能活死人肉白骨!是我的!本該是我的!他沈知言算什么?!沽名釣譽的老東西!他只想獨占!只想把一切功勞據為己有!上報!發表!他眼里只有他的名聲!這秘術…這足以改變一切的神物…他竟想公之于眾!他該死!他擋了我的路!擋了全人類的路!”狂亂的嘶吼到最后變成了破風箱般的抽泣,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墓磚上,雙手死死抱住頭顱,身體蜷縮成一團,劇烈地顫抖著,指縫間露出的眼睛空洞而瘋狂,只剩一片混沌的絕望。

墓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林岳那壓抑的、瀕死野獸般的嗚咽在石壁間低回碰撞。慘白的燈光下,鎮墓獸石雕的陰影被拉得巨大而扭曲,如同獰笑的妖魔,覆蓋在沈知言僵硬的尸體和林岳蜷縮的身影上。那支“玄武”箭簇的箭尾,在光線下泛著幽冷的、不祥的青光。

蕭峰沉默地站著,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他最后看了一眼沈知言手中那片焦黑的龜甲,又看了看跪伏在地、形如瘋魔的林岳。墓穴深處涌出的陰寒死氣,混雜著硫磺、硝石和血腥的味道,濃得化不開,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令人窒息。

他轉身,一言不發,走向墓道口。沉重的腳步聲再次在幽深的甬道里空洞地回響。身后,那主墓室的燈光,如同地獄敞開的門縫里漏出的光,將一切扭曲的陰影投射在古老的石壁上,無聲地演繹著貪婪與背叛的終局。

墓道口的光亮越來越近,帶著外面世界的風沙氣息。蕭峰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土腥味的空氣涌入肺腑,卻驅不散心頭那沉甸甸的陰霾。秘術?長生?就為這虛無縹緲的傳說,便要以如此精巧又如此惡毒的機關,用一支偽造的古箭,釘死昔日師長?他抬起手,似乎想擋一下外面有些刺眼的天光,卻看見自己指腹上,還殘留著一點從龜甲邊緣蹭下的、灰白色的火硝粉末。

那粉末,在指尖,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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