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河數不清這是今晚第幾單了。

雨水順著他的頭盔縫隙往里灌，流進領口，和汗混在一起，又冷又黏。手機在防水袋里嗡嗡震動，平臺提示音機械地響著：“您有新的美團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

他抹了把臉，瞇眼看向屏幕——“距離送達還剩7分鐘，超時扣30%配送費。”

“操！”他咬牙猛蹬電動車，車輪碾過水坑，泥漿濺在褲腿上。膝蓋一陣刺痛——上周摔的傷還沒好，這會兒又開始發作。

他從口袋里摸出半板止痛藥，摳出一粒藍色藥片，干咽下去。藥片卡在喉嚨里，苦得他皺眉。

“再撐兩小時……沖單獎勵就到手了……”

商業街的霓虹燈在雨里暈成一片，紅綠燈像是浸了水的糖紙，模糊不清。陳大河拐過路口時，突然聽見一聲刺耳的剎車——

“砰！”

一輛電動車歪倒在馬路中央，外賣箱爆開，飯菜灑了一地。騎手蜷在地上，頭盔裂了道縫。

“老周？！”陳大河猛地剎住車，沖過去扶他。

老周是他同鄉，比他早半年來鵬城，總愛叼著煙說：“跑外賣嘛，熬過前三個月，就習慣啦。”

可現在，老周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腿……腿好像斷了……”

陳大河趕緊掏手機叫救護車，卻發現老周的手機屏還亮著——“您已連續在線12小時，系統檢測到疲勞駕駛風險，請休息。”

下面跟著一條未讀消息：**“今日沖單獎勵：再完成5單，額外補貼50元。”**

救護車鳴笛聲遠去，陳大河站在雨里，手里攥著老周摔碎的手機。

平臺群里炸了：

-“臥槽！老周出事了？”

-“我剛被扣了三單的錢，系統派單繞了二里地！”

-“這破算法就是想逼死人！”

陳大河盯著自己手機上的導航路線——系統讓他從A到B，明明有直線距離1公里的路，卻非要繞行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施工路段”，多跑3公里。

他忽然想起上周培訓時，區域經理笑瞇瞇地說：“算法是最科學的，絕對公平。”

可老周還躺在醫院，而平臺的“沖單獎勵”短信又來了：“暴雨天氣訂單激增！23:00前完成10單，獎勵翻倍！”

陳大河的手指懸在“拒絕”按鈕上，遲遲沒按下去。

房租、父親的醫藥費、下個月的電費……數字在他腦子里打轉。

深夜的城中村出租屋，陳大河濕淋淋地坐在床邊，把止痛藥空板扔進垃圾桶。

手機屏幕亮著，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騎手兄弟，想不想知道怎么讓系統‘聽話’？加群：幽靈騎士聯盟。”

他猶豫了一下，點開鏈接。

群里正在討論一種“GPS欺騙”的方法——用軟件偽造定位，讓系統重新規劃路線。

“這是作弊……”陳大河喃喃自語。

但聊天記錄往上翻，全是騎手們被扣款的截圖，有人發了一句：**“到底是我們在騙系統，還是系統在騙我們？”**

窗外，雨停了，月亮從云縫里露出來，照在陳大河床頭的全家福上——照片里的父親還在病床上笑著。

他深吸一口氣，點開了下載鏈接。

（屏幕藍光映在他臉上，遠處傳來救護車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