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又開始發涼,皮膚底下像是有冷氣在游走。我靠在排水管內壁,掌心那塊碎片還在震,頻率比剛才更急,燙得像是剛從火里撈出來。驅動器貼在腰側,信號斷斷續續,小伊伊的聲音像是被什么壓住:“……干擾……撤離……”后面幾個字直接被雜音吞了。
我沒動。
動不了。
剛才那一戰耗得太多,體力沒剩多少,時間模塊幾乎癱瘓,連空我形態都拉不起來。我盯著掌心,裂痕在昏暗里閃了一下,和碎片的震動節奏完全同步。這玩意兒救了我一次,也差點把我自己撕開。
遠處傳來水聲,順著管道緩緩推進。
我抬起手,想把碎片塞進系統隔離艙,可手指剛碰到驅動器接口,整條手臂突然變得透明,血管和骨骼清晰可見,像被人抽掉了血肉。刺痛從肘部一路竄到指尖,持續了五秒才退。
就在這時候,排水口那邊傳來輕微的踩水聲。
不是金屬撞擊,也不是靴子落地,是布鞋踩在積水上的聲音,很輕,但節奏穩定。我猛地抬頭,驅動器微亮,裝甲紋路剛閃出一點藍光,立刻被壓了下去。
一個身影蹲在排水口邊緣,披著深色外套,頭發扎成一束,看不清臉。她抬手比了個“停”的手勢,聲音壓得很低:“別激活系統,它在監聽震動。”
我沒回應。
她沒動,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塊布巾,扔了過來。我接住,是冷的,帶著一股淡淡的金屬味。她指了指我掌心:“貼上去,能緩一下反噬。”
我遲疑了一秒,還是照做了。冷敷巾貼上碎片的瞬間,震感減弱,手臂的透明化也沒再發作。
她這才慢慢走近,在我旁邊蹲下,離得不遠不近,剛好能說話,又不會讓我覺得威脅。
“你用‘時之殘響’的方式錯了。”她說,“它不是讓你回溯時間,是讓你看清時間的縫隙。你強行拉扯,身體就跟不上節奏,開始崩解。”
我盯著她:“你知道這東西?”
她點頭:“我也有一塊。”
她抬起左手,掌心有一道舊傷,傷痕底下嵌著一片金屬,形狀和我的碎片幾乎一樣,只是表面多了幾道波紋狀的刻痕。她輕輕一按,那片金屬微微發亮,投出一段模糊影像——正是那個暗紅裝甲的騎士,背部結構被剖開,三條發光的線路從脊椎延伸出去。
“它有三個能量節點。”她指著影像,“脊椎第三節,右肩甲內側,左膝后方。平時被裝甲覆蓋,但在攻擊瞬間會暴露0.3秒。你的時間暫停,剛好能卡在這個空檔。”
我盯著那影像,心跳加快。
之前我打它,拳頭像砸在鐵樁上,根本破不了防。原來不是力量不夠,是打錯了地方。
“你怎么知道這些?”我問。
她沒回答,只是收起投影:“它馬上會回來。它沒殺你,是因為你身上有‘時之殘響’的波動,它在確認你是不是目標。”
“什么目標?”
“篡改者。”她看了我一眼,“它說的沒錯,但你不是它要找的那個。”
我沒再問。現在不是追究身份的時候。
我低頭檢查驅動器,信號依然不穩定,但至少能讀取基礎數據。我把空我武裝模式調成“節點鎖定”,預設攻擊路徑,讓小伊伊在干擾間隙記錄敵人的動作頻率。
她站起身:“它從橋面下來,落地時會震出一圈裂紋。那是它調整重心的瞬間,也是節點最不穩的時候。”
“你幫我拖住它0.3秒就行。”我說。
她搖頭:“我不出手。它認得我的信號,一露面就會逃。”
我皺眉:“那你來干嘛?”
“給你情報。”她聲音很平,“不是來救你。”
我冷笑一聲:“挺坦白。”
“活下來的人,沒必要說假話。”她退后兩步,隱在排水管的陰影里,“記住,時間暫停不是用來躲的,是用來切的。切進它的動作里,切進它的節奏里。你不是在對抗它,你是在修正它。”
話音落,她轉身走了,腳步輕得像沒踩地。
我盯著她消失的方向,沒時間多想。
現在只有我。
我慢慢爬出排水管,貼著橋墩陰影移動。左臂還有些發麻,但至少沒再透明化。驅動器貼在腰側,能量條勉強恢復到60%,時間模塊閃爍紅光,提示輸出受限。
我蹲在橋墩后,盯著橋面邊緣。
等。
不到三分鐘,頭頂傳來重踏。
混凝土碎塊砸下,地面震顫,一圈裂紋從落點炸開。那個暗紅裝甲的身影跳了下來,單膝跪地,裝甲關節發出低沉的嗡鳴。它沒急著搜尋,而是緩緩抬頭,頭盔下的傳感器掃過四周,像是在捕捉震動頻率。
就是現在。
我按下驅動器。
時間暫停。
世界靜了。
風停,塵埃懸空,它的動作僵在半途。可視野邊緣還是有殘影,像是信號干擾。我咬牙,跟著掌心碎片的震動節奏深吸一口氣,腦波往下壓,67Hz,剛好卡進穩定區間。
視野清晰了。
我沖出去,在停滯的時間里繞到它背后,空我武裝模式鎖定脊椎第三節節點,手刀凝聚能量,一擊劈下。
“咔!”
裝甲裂開一道縫,黑煙從內部噴出。
我落地,立刻解除暫停。
時間恢復。
它猛地轉身,右臂橫掃,拳風撕裂空氣。我早算準軌跡,借排水管反彈,一腳踢中右肩甲內側。裝甲凹陷,節點暴露瞬間,能量爆開,它整條右臂僵住。
兩處節點受損,它的動作明顯遲滯。
我趁機啟動空我必殺技,驅動器旋轉,藍光炸開,全身能量涌向右拳。一記重擊砸向它左膝后方,正中節點。
“轟!”
它跪倒在地,裝甲多處開裂,黑煙不斷溢出。它掙扎著想站起來,但關節已經失衡,動作扭曲。
我沒再追擊。
它不是死物,它在喘,呼吸聲從頭盔里傳出來,沉重而紊亂。
它緩緩抬頭,頭盔裂開一角,露出一只眼睛——是人類的瞳孔,泛著暗紅的光。
它盯著我,聲音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篡改者……終將被修正……”
話沒說完,它突然抬起右手,掌心對準自己胸口,按了下去。
一道紅光從它體內炸開,瞬間吞噬了它的身影。等光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小塊燒焦的金屬殘片,冒著青煙。
我站在原地,呼吸沉重。
贏了。
第一次,不是逃,是贏。
我走過去,撿起那塊殘片,入手滾燙,表面有和驅動器裂痕相似的紋路。我把它攥在手里,掌心碎片又開始震動,頻率和裂痕的閃光完全一致。
像是在回應。
我抬頭看向排水管的方向。
四葉已經不在了。
但地上留著一樣東西——那條冷敷巾還在,邊上多了一小塊金屬片,和她掌心那塊一模一樣,只是邊緣更舊,像是用了很多年。
我撿起來,翻過背面。
刻著一行小字,模糊但能看清:
“節點不止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