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地上。
沒有影子。
不是光線問題,是我整個人的輪廓在空氣中輕輕顫了一下,像水里的倒影被風吹皺。掌心那塊碎片還在發燙,貼著皮膚,像是在催我。
我知道,它已經開始起作用了——或者,開始影響我了。
我沒再回信號塔,轉身就往城西走。廢棄區那邊磁場混亂,監控稀少,最適合測試這玩意兒到底有多邪門。而且,上次系統提示說,城市邊緣有未回收的表盤碎片信號,一直沒去碰,現在正好順路。
路上我試了幾次呼吸節奏,把腦波壓到小伊伊建議的區間。可每次剛穩住,掌心那碎片就震一下,像是在對抗什么。我的動作也跟著慢半拍,抬手的時候,手臂拖出一道模糊的殘影,持續不到半秒,又恢復正常。
這感覺不對勁。
不是系統延遲,是我和時間對不上了。
但我沒停。越是這樣,越得搞清楚它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半小時后,我站在廢棄高架橋下。風從斷裂的混凝土縫里穿過去,發出低哨聲。地面有幾道焦黑的爪痕,五指張開,呈放射狀,像是某種標記。我沒多看,蹲下身,把驅動器貼在胸口,閉眼接入系統。
“小伊伊,準備記錄戰斗數據流。”
【神經同步率68.3%,時間模塊待命。】
“啟動【時之殘響碎片】,注入最近三秒畫面。”
意識一沉。
眼前瞬間回放我剛剛蹲下的動作——左腳落地偏前,重心右傾,風從左側吹來。畫面卡在落地瞬間,凍結了0.5秒。
然后,我“看見”了。
一道黑影從橋面邊緣躍下,角度刁鉆,直撲我后頸。它沒走直線,而是貼著斷裂的鋼筋滑落,速度快得幾乎撕裂空氣。
我猛地睜眼,身體已經先一步動了。
左腳后撤半步,重心下沉,右臂裝甲瞬間展開。驅動器感應到戰斗模式,肩部紋路亮起藍光,空我形態的感知系統自動鎖定上方空域。
“變身!”
表盤旋轉,藍光炸開,黑色裝甲覆體,雙目金光亮起。
就在落地的剎那,我抬腿就是一記側踢,正中那東西的腰腹關節。金屬碎裂聲響起,它被踹飛出去,撞在橋墩上,彈了一下才落地。
另外兩個從橋下陰影里沖出來,速度比第一個還快。
我沒等他們靠近,直接按下驅動器側鍵,時間暫停。
世界靜了。
風停,塵埃懸空,兩個撲來的身影僵在半途。可這次,視野邊緣出現了問題——他們的輪廓拖著長長的殘影,像被拉長的膠片,位置和實際體感對不上。
我皺眉,心跳加快。
這不對。以前暫停時畫面清晰,現在卻像是信號干擾。
掌心碎片突然震動,頻率和我的呼吸重合。我立刻意識到,它在幫我調節節奏。我跟著它的震感深吸一口氣,腦波往下壓,67Hz,剛好卡進穩定區間。
視野清晰了。
我迅速在暫停狀態下切換空我武裝模式,將能量彈預埋在兩人前進路徑上,設定觸發延遲0.2秒。然后解除暫停。
時間恢復。
兩道身影剛落地,腳下一震,能量彈爆開,氣浪直接把他們掀翻。我借力躍起,在空中完成回旋踢,一腳一個,把他們踹進橋底廢墟。
第一個被踢中的爬起來,發出一聲低吼,音節扭曲,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Zi-O……篡改者。”
我沒聽清,也不想聽。
剛落地,左臂突然一涼。低頭一看,整條手臂變得半透明,像玻璃做的,能看見里面的血管和骨骼。我甩了甩手,三秒后才恢復正常。
掌心碎片燙得嚇人,42度不止。
我咬牙,這玩意兒用一次,身體就出一次問題。但至少,它救了我。
我正要撤離,頭頂傳來一聲重踏。
混凝土碎塊砸下來,震得地面發顫。一個更大的身影從橋面跳下,落地時單膝跪地,震出一圈裂紋。
它比之前的高一頭,全身覆蓋暗紅色裝甲,關節處有類似符文的紋路,像是燒紅的烙鐵刻上去的。它沒沖我吼,也沒擺姿勢,就那么站著,右手抬起,掌心對準我。
我立刻后撤一步,按下驅動器。
時間暫停。
可這次,只維持了0.3秒。
系統警告彈出來:【高能干擾源臨近,時間模塊輸出受限。】
我心頭一沉。
這東西能干擾系統?
來不及多想,它已經動了。一步跨出,直接撞破時間停滯的邊界,像是根本不受影響。我猛地閃身,它一拳砸在我剛才站的位置,地面炸開,碎石飛濺。
我翻身躍起,想拉開距離,它卻抬手一抓,空氣中像是有什么被它攥住,硬生生把我往下拽了一截。
落地時踉蹌了一下。
我立刻啟動【時之殘響碎片】,注入剛才那0.5秒的畫面。
回溯開始。
我看到自己躍起的軌跡,看到它抬手的瞬間,看到它五指收攏時,空氣扭曲成一道看不見的鎖鏈。我算出它發力的節奏,算出它下一步會往左半步,預判它會用右臂橫掃。
我落地后立刻往右閃,同時啟動空我形態的爆發模式,全身能量涌向腿部。
它果然橫掃。
拳風擦著我左肩過去,差一點就命中。
我借力蹬地,沖向它右側死角,一記重拳砸向它的腰側關節。可這一擊打上去,像是砸在鐵樁上,反震力讓我虎口發麻。
它紋絲不動。
我心頭一緊。
這不是速度問題,是力量差距。它根本不需要技巧,站在這里就能碾壓我。
我再退,它再進。
每一次出手都帶著壓制性的節奏,逼得我不斷消耗體力去閃避。時間暫停用一次,維持時間就更短,最后一次,只停了0.1秒,連換位都來不及。
掌心碎片瘋狂震動,像是在報警。
我咬牙,不能再硬拼。
我盯著它的動作節奏,結合碎片的預判,算出一條逃生路線——必須從它左側繞,借橋墩反彈,跳進旁邊的地下排水管。
我等它再次出拳,提前半秒啟動預判,身體先動。
它拳風掃過,我貼著邊緣掠過,落地瞬間蹬墻,躍向排水口。一腳踹開銹蝕的鐵柵,翻身而入。
它追到邊緣,低頭看了我一眼。
沒跳下來。
我靠在管壁喘氣,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胸腔。左臂又出現一次半透明化,這次持續了四秒,比上次還長。
掌心碎片燙得幾乎拿不住。
我把它攥得更緊。
剛才那一戰,我用了空我形態,用了時間暫停,用了碎片預判,可還是被打得只能逃。
它甚至沒出全力。
我靠在墻邊,慢慢滑坐在地。
不是“我差點贏”。
是我根本贏不了。
這城市里,還有更多這樣的東西。而我,連一個都對付不了。
我低頭看著驅動器,裂痕在昏暗中泛著微光,持續了一秒多,比平時長。耳邊好像響起了鐘擺倒轉的聲音,極短,極輕,像錯覺。
可我知道不是。
我抬起手,掌心那塊碎片還在震,頻率和裂痕的閃光完全一致。
像是在回應什么。
我盯著它,一句話沒說。
直到遠處傳來水流聲,順著管道緩緩推進。
我抬頭,看見管壁上刻著幾道痕跡。
其中一道,和我驅動器上的裂痕,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