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卿,去吧!”朱元璋看向朱辰,眼中的暴戾稍稍收斂,但那份深沉如淵的復雜依舊未散,“格物院,乃我大明神國根基!咱…等著看它擎天!”
朱辰深深一揖:“臣,必不負陛下所托!”
他不再看滿殿驚魂未定的官員,轉身,青袍拂動,大步流星地朝著殿外走去。毛驤立刻率領著那數十名煞氣騰騰的錦衣衛甲士,如同最忠誠也是最危險的影子,緊隨其后!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戰鼓,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踏過那還散發著余溫的熔金坑洞邊緣,踏碎了奉天殿最后一絲舊秩序的威嚴。
***
“砰!”
沉重的店門被粗暴地撞開,撞在墻壁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棺材鋪的孫掌柜正翹著二郎腿,對著賬本上的蠅頭小利沾沾自喜,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淫詞艷曲。突然的巨響嚇得他渾身肥肉一哆嗦,手里的紫砂小茶壺“哐當”一聲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了他一褲襠。
“哎喲!燙死老子了!哪個不長眼的狗東…”孫掌柜燙得跳腳,氣急敗壞地抬頭就罵,可后半截臟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噎得他眼珠子都凸了出來!
門口,黑壓壓一片!
數十名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面無表情如同石雕般的錦衣衛!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子,瞬間將他全身剮了一遍!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如鐵,正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指揮使毛驤!
毛驤根本懶得看他一眼,冰冷的目光掃過這間堆滿劣質棺材、散發著劣質油漆和木頭霉味的小店,如同在看一堆垃圾。他踏前一步,靴子踩在碎瓷片和茶水上,發出刺耳的嘎吱聲。
“奉旨!”毛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凍結靈魂的寒意,清晰地傳遍小店內外,“此地方圓五十丈,劃為格物院禁地!一炷香之內,所有無關人等,滾!”
他的目光終于落回孫掌柜那張因為驚恐而扭曲變形的肥臉上,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肥豬:“你,還有你店里所有人,十息之內,消失。否則…”毛驤的手,緩緩按在了腰間的繡春刀柄上,拇指頂開了刀鐔,露出一線懾人的寒芒,“格殺勿論!”
“格…格殺勿論?!”孫掌柜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褲襠里剛剛被燙到的地方瞬間變得冰涼一片,緊接著一股無法抑制的熱流洶涌而出!騷臭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他嚇尿了!
“大…大人!饒命!饒命啊!”孫掌柜連滾帶爬,涕淚橫流,想撲過去抱毛驤的腿,卻被旁邊一個錦衣衛甲士一腳踹在胸口,像個破麻袋一樣滾了出去,撞翻了一口薄皮棺材。
“搬!快搬東西!搬啊!想死嗎你們!”孫掌柜殺豬般的嚎叫起來,對著同樣嚇得面無人色的伙計嘶吼。幾個伙計如夢初醒,也顧不上什么值錢不值錢了,胡亂抓起幾件算盤、賬本、幾件工具,連拖帶拽地架起癱軟如泥、褲襠濕透臭氣熏天的孫掌柜,如同喪家之犬般連滾爬爬地沖出店門,頭也不敢回地消失在街角。
毛驤看都沒看那灘污穢和狼藉,轉身,對著肅立的甲士一揮手:“清場!封鎖!一只蒼蠅也不許飛進來!”
“是!”眾甲士轟然應諾,動作迅疾如風,踹開其他幾家店鋪的門,冰冷的呵斥和驚恐的哭喊聲瞬間在整條街道上響起。黑色的錦衣衛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驅趕著所有居民商販,粗暴而高效地執行著帝王的意志。
朱辰就站在自己那間小小的“萬卷書坊”門口,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那些曾經或同情、或漠視、或像孫掌柜那般欺辱過他的街坊鄰居,在錦衣衛冰冷的刀鋒下倉皇逃竄。看著自己那間原本寒酸破舊的書店,被迅速清理出來,旁邊幾處官衙的院墻被粗暴地推倒打通。
沒有感慨,沒有快意,只有一種冰冷的平靜。工具,就該有工具的效率。
不到一炷香,喧囂的街道徹底死寂。方圓五十丈內,只剩下肅立的錦衣衛甲士,以及被推倒的院墻、散落的雜物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驚惶氣息。
朱辰推開了自己書店的門。里面已經被簡單清理過,原本散亂堆放的書籍、紙張被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靠墻的巨大書架上,上面貼著“力學”、“化學”、“農學”、“軍工”等墨跡未干的標簽。一張巨大的、由幾塊厚實木板拼成的桌案擺在中央,上面鋪著潔白的宣紙,鎮紙壓著四角。
兩個穿著低級吏員服飾、臉色蒼白、顯然剛被從工部臨時抽調過來的年輕小吏,垂手肅立在門邊,大氣不敢出。看到朱辰進來,兩人身體猛地繃直,用一種混合著極致敬畏和恐懼的目光看著他,深深彎下腰去,聲音都在發顫:
“院…院正大人!”
院正大人。
朱辰腳步微微一頓。這個稱呼,宣告著一個時代的徹底終結,和另一個時代的血腥開端。他走到那張巨大的桌案前,目光掃過滿屋分門別類、如同小山般的圖紙——那是他“寰宇知識圖譜”的冰山一角,也是他撬動整個大明神國的支點。
窗外,夕陽的余暉將肅立的錦衣衛甲士身影拉得老長,如同鋼鐵叢林,將這小小的書店拱衛成一座孤島,也圍困成一座囚籠。
朱辰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桌案中央,一張剛剛鋪開的、還散發著墨香的圖紙上。圖紙頂端,一行鐵畫銀鉤的標題墨跡未干:《后裝線膛燧發槍結構總圖及工藝流程》。
他伸出手,拿起桌角一塊特制的、堅硬的黑炭條(石墨)。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份量。
炭筆的尖端,懸停在圖紙上關于“螺旋膛線精密鑄造”那一塊復雜的標注上方。
窗外,錦衣衛甲士的刀鞘在暮色中反射著最后一點冷光。
窗內,朱辰深吸一口氣,眼神銳利如刀鋒。手腕懸停一瞬,隨即,那漆黑的炭筆,如同承載著千鈞之力,帶著破開一切阻礙的決絕,狠狠落下!
嗤——
炭筆劃過堅韌的宣紙,發出清晰而決絕的聲響。筆走龍蛇,驚風起于斗室!一條條精準的線條、一個個復雜的符號、一串串冰冷的參數,在筆尖下迅速流淌、成型。那已不再是圖紙,那是即將撕裂舊時代、洞穿北元鐵騎胸膛的——大明神國第一聲驚雷!
冰冷的炭屑簌簌落下,如同為舊時代送葬的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