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的手指懸在半空，指尖的青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第二指節。林峰抱著她僵在原地，后頸的刺痛像有根燒紅的鐵絲往里鉆，視線里的鐘樓開始旋轉，第四面鐘盤的缺口變成一張巨大的嘴，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別發呆！”趙剛的吼聲像塊石頭砸進他混亂的思緒，老兵拖著斷腿沖過來，用獵槍托狠狠撞在他的后背，“她還有氣！先送醫院！”

林峰這才回過神，低頭看向懷里的蘇曉——女孩的胸口還在微弱起伏，只是呼吸細得像游絲。他咬咬牙，抱著她沖進醫院大門，趙剛緊隨其后，反手用鋼管卡住玻璃門的把手。

醫院大廳彌漫著福爾馬林和血腥混合的怪味，掛號臺的玻璃被砸得粉碎，地上散落著病歷本和針管。林峰直奔藥房方向，趙剛說過那里在二樓東側，有厚重的鐵門。

樓梯間積著厚厚的灰塵，每一步都揚起嗆人的粉末。剛爬到一半，頭頂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什么東西在天花板的夾層里快速移動。

“小心頭頂！”趙剛舉著獵槍對準天花板，手指扣在扳機上，“是變異鼠，群居動物，被咬一口就完了。”

林峰立刻加快腳步，懷里的蘇曉突然哼了一聲，肩膀的傷口滲出黑血，把他的襯衫染了一大片。他能感覺到女孩的體溫在快速升高，像抱著一塊滾燙的烙鐵。

“堅持住，馬上就到了。”他低聲說著，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剛踏上二樓走廊，十幾只灰黑色的影子突然從兩側的病房竄出來，瞬間圍住了他們。是變異鼠，體型像半大的貓，牙齒黃黑尖利，眼睛泛著紅光，密密麻麻的爪子踩在地板上，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聲。

“分開跑！”趙剛大吼一聲，舉起獵槍扣動扳機。霰彈在鼠群中炸開，幾只變異鼠被打得血肉模糊，但更多的老鼠涌了上來，踩著同伴的尸體往前沖。

林峰抱著蘇曉往藥房方向沖，消防斧在身側揮舞，劈開撲來的鼠群。這些東西速度極快，而且根本不怕死，一只漏網的變異鼠趁機咬住了他的褲腿，尖利的牙齒瞬間劃破布料，刺到皮膚。

“滾開！”林峰抬腳猛踹，把變異鼠踢飛出去，撞在墻上昏死過去。

身后傳來趙剛的悶哼聲，他回頭一看，老兵的胳膊被三只變異鼠死死咬住，獵槍掉在地上，只能用鋼管胡亂揮舞。“趙大爺！”林峰急得大吼，想沖回去幫忙，卻被更多的變異鼠圍住，根本動彈不得。

“別管我！去藥房！”趙剛的聲音帶著痛苦，他突然扔掉鋼管，雙手抓住一只變異鼠狠狠往墻上砸，“拿到藥就走，別回頭！”

林峰的眼睛瞬間紅了。他知道趙剛是想犧牲自己掩護他，可他做不到。就在這時，懷里的蘇曉突然睜開眼睛，灰白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紅光，她猛地抬起手，指尖的利爪精準地刺穿了一只撲向林峰的變異鼠的腦袋。

“蘇曉？”林峰愣住了。

女孩沒有看他，只是機械地揮舞著爪子，每一次揮動都能帶起一道血光。她的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嘶吼，那些變異鼠似乎很怕她，竟然紛紛后退，不敢靠近。

“快走！”蘇曉的聲音嘶啞破碎，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

林峰不再猶豫，抱起她沖向藥房。趙剛趁機撿起獵槍，對著鼠群扣動扳機，槍聲暫時逼退了變異體，為他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藥房的鐵門緊閉著，上面掛著一把巨大的銅鎖。林峰用消防斧砸了幾下，鎖扣紋絲不動。“讓開！”他對蘇曉喊道，舉起斧頭用盡全力劈下去。

“哐當”一聲，鎖扣被劈開，鐵門應聲而開。

林峰抱著蘇曉沖進去，反手關上鐵門，用鋼管死死抵住。透過門上的小窗，他看到趙剛還在和鼠群搏斗，老兵的身上已經爬滿了變異鼠，像一件蠕動的灰色外套。

“趙大爺！”林峰的聲音哽咽了。

趙剛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喊，抬頭往藥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個模糊的笑容，然后舉起獵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砰！”

槍聲在走廊里回蕩，震得林峰耳膜生疼。

鼠群因為槍聲陷入混亂，開始四散逃竄。

林峰靠在鐵門上，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他失去了趙剛，那個教會他生存技巧、像爺爺一樣照顧他的老兵，永遠地離開了。

“他……解脫了。”蘇曉的聲音在他懷里響起，女孩的眼神恢復了一絲清明，看著小窗外趙剛倒下的地方，眼眶里滾出兩行渾濁的淚水，“我爸爸……也是這樣……”

林峰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她，任由淚水模糊視線。后頸的刺痛已經蔓延到整個頭部，視線里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形，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

過了很久，他深吸一口氣，擦干眼淚，開始在藥房里翻找藥品。貨架大多是空的，只有一些零散的抗生素和止痛藥，根本沒有他們需要的鎮靜劑和抗病毒血清。

“該死！”林峰一拳砸在貨架上，罐頭和藥瓶滾落一地。

“這里。”蘇曉突然指向藥房最里面的冷藏柜，“我爸爸說過，重要的藥品都放在冷藏柜里，有特殊的鎖。”

林峰立刻沖過去，冷藏柜果然鎖著，上面的電子鎖已經沒電了，只能強行撬開。他用消防斧的斧刃插進柜門縫隙，用力撬動，鐵皮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哐當”一聲，柜門被撬開，里面的景象讓林峰的心沉到了谷底——只有幾盒過期的疫苗和半瓶酒精，根本沒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怎么會這樣……”他喃喃自語，一股絕望涌上心頭。

蘇曉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眼睛再次變成灰白色，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她掙扎著從林峰懷里掙脫，撞翻了旁邊的貨架，藥品和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蘇曉！”林峰想去按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撞在冷藏柜上。

女孩的身體在快速變異，骨骼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身高在短短幾秒內長到近兩米，皮膚裂開，露出里面暗紅色的肌肉，背后甚至長出了一對膜狀的翅膀，像一只畸形的蝙蝠。

“吼——”變異后的蘇曉嘶吼著，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林峰，嘴角流下粘稠的涎水。

林峰慢慢后退，握緊了手里的消防斧。他知道，眼前的已經不是蘇曉了，而是一只失去理智的變異體。

可他下不了手。

這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是那個會甜甜地喊他“林峰哥”、會把好吃的留給她的蘇曉。

變異體猛地撲了過來，速度快得像一陣風。

林峰下意識地舉起消防斧格擋，卻被對方巨大的力量撞得連連后退，后背撞到墻上，疼得他差點喘不過氣。

變異體的爪子帶著倒刺，抓向他的胸口。

林峰側身躲過，消防斧順勢劈向對方的翅膀。

“嗤啦”一聲，膜狀翅膀被撕開一道口子，綠色的血液噴濺而出，濺了林峰一臉。

變異體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更加狂暴地撲了上來。

林峰被逼到墻角，退無可退。他看著變異體臉上殘留的、屬于蘇曉的輪廓，心里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放下消防斧，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然而，預想中的攻擊沒有到來。

他睜開眼睛，看到變異體停在他面前，爪子懸在他的頭頂，遲遲沒有落下。女孩的眼睛里，灰白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掙扎，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嗚咽。

“蘇曉……”林峰試探著喊了一聲。

變異體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像是在和體內的病毒抗爭。過了幾秒，她突然轉身，撞破藥房的窗戶，飛進了紅霧彌漫的天空，很快就消失不見。

林峰愣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走到窗邊，看著蘇曉消失的方向，心里五味雜陳。

她還活著，卻變成了怪物。

他失去了趙剛，也失去了蘇曉。

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后頸的刺痛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他能感覺到病毒正在侵蝕他的心臟，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短信，來自一個未知的號碼，只有短短幾個字：

“鐘樓，第四面，等你。”

林峰的心臟猛地一跳。

這個號碼是誰？

為什么知道鐘樓的密碼？

他抬頭看向窗外的天空，紅霧似乎淡了一些，能隱約看到醫院鐘樓的輪廓，第四面鐘盤的缺口依然對著他的方向。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撿起地上的獵槍，檢查了一下子彈，還有三發。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推開藥房的鐵門，走進了紅霧彌漫的走廊。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只知道必須去鐘樓，解開那個密碼，找到最后的希望。

走廊里，趙剛的尸體已經冰冷，臉上還帶著那個解脫的笑容。

林峰對著尸體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轉身，堅定地朝著鐘樓的方向走去。

后頸的青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臉頰，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世界開始變成一片紅色。

但他的腳步，卻從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