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超市的應急燈開始閃爍，電流發出“滋滋”的雜音。林峰被一陣劇烈的震動驚醒，后背撞到冰冷的貨架，手里的消防斧“哐當”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他猛地坐起身，后頸的灼痛像被潑了滾燙的開水，昨夜蔓延的青黑色紋路已經爬到了肩胛骨。

倉庫里，趙剛正舉著獵槍對準鐵閘方向，老兵的額角滲著冷汗，受傷的胳膊用布條緊緊勒著，滲出的血把布條染成了深褐色。“是腐行者，”趙剛的聲音壓得極低，“不止一只，在撞門。”

鐵閘又傳來“哐當”一聲巨響，固定閘門的螺絲蹦出兩顆，在地上彈了幾下。林峰這才看清，閘門底部已經被撞出一道兩指寬的縫隙，紅霧順著縫隙往里鉆，帶著濃重的腥臭味。

“該死，”林峰抄起消防斧沖到閘門前，透過縫隙往外看——外面的空地上擠滿了腐行者，粗略數去至少有十幾只，其中三只體型格外龐大，皮膚像樹皮一樣粗糙，正是趙剛說過的“坦克”變異體。它們輪流用肩膀撞擊鐵閘，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超市的貨架跟著搖晃，罐頭和水瓶從高處墜落，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是那只薩摩耶引來的。”趙剛喘著氣說，他的斷腿用兩根鋼管固定著，正費力地往獵槍里填裝散彈，“瞎了眼的畜生肯定在附近發瘋，把方圓百米的變異體都招來了。”

林峰的后背沁出冷汗。鐵閘的震顫越來越密集，他能摸到閘門邊緣的鐵皮在變形，焊點處已經出現蛛網般的裂紋。“撐不了十分鐘，”他用力頂住閘門，手臂的肌肉繃得像鐵塊，“必須想辦法把它們引開。”

趙剛把最后一顆散彈塞進槍膛：“引不開，這些東西被聲音和血腥味刺激，已經失去理智了。”他指了指超市深處堆放的液化氣罐，“只有一個辦法——用這個。”

林峰的心臟猛地一跳。液化氣罐爆炸的威力足以清空半個街區，但風險太大，一旦控制不好，他們自己也會被波及。“太冒險了，”他盯著鐵閘縫隙里那張貼過來的腐爛面孔，腐行者的眼球掛在外面，正順著閘門往下淌粘液，“有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趙剛的語氣不容置疑，他拄著鋼管站起來，指了指倉庫角落的消防栓，“你去拆消防水管，接在液化氣罐的閥門上，做成簡易噴射裝置。我去拿布條和酒精，做燃燒瓶。”他頓了頓，拍了拍林峰的肩膀，“記住，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林峰不再猶豫，轉身沖向消防栓。生銹的閥門很難擰開，他用消防斧的斧刃卡住閥柄，腳蹬著墻壁用力撬動，直到“咔嚓”一聲，帶著鐵銹的水流噴涌而出，濺了他一身冰涼。他顧不上擦臉上的水，快速將水管接口擰在液化氣罐的閥門上，手指因為緊張而打滑，試了三次才成功。

趙剛已經用布條和酒精瓶做好了六個燃燒瓶，正跪在地上調整獵槍的準星。“左側第三個貨架有鋼珠，”老兵頭也不抬地說，“往散彈里摻點，能增加殺傷力。”

林峰立刻跑過去翻找，在一個玩具柜臺的廢墟里找到半袋鋼珠。他拆開獵槍的彈殼，把鋼珠和散彈混在一起，重新壓進槍膛——這個細節是趙剛教他的，老兵說過，對付皮糙肉厚的變異體，必須用“混合彈”。

鐵閘的震動越來越頻繁，縫隙已經擴大到能塞進一只手。林峰看到一只腐行者的手指伸進來，指甲像鐵鉤一樣刮擦著地面，留下深深的劃痕。

“準備好了嗎？”趙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峰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液化氣罐的閥門：“隨時可以。”

“聽我口令，”趙剛舉著獵槍對準閘門縫隙，“三，二，一——開！”

林峰猛地擰開閥門，高壓水流瞬間從消防水管噴出，精準地射向鐵閘外的腐行者。最前面的兩只被水流沖得連連后退，撞翻了后面的同伴，空地上頓時一片混亂。

“就是現在！”趙剛大吼一聲，扣動扳機。

“砰！”

獵槍的后坐力讓他踉蹌著后退兩步，但散彈混合鋼珠的威力驚人，最前面那只“坦克”的腦袋像被砸爛的西瓜，黑紅色的液體濺了后面的腐行者一身。

趁著腐行者愣神的瞬間，林峰抓起兩個燃燒瓶沖過去，用力扔出鐵閘縫隙。玻璃瓶在地上摔碎，酒精混合著水流燃起熊熊大火，瞬間吞噬了三只來不及躲閃的腐行者。

“有效！”林峰眼睛一亮，正想扔出第三個燃燒瓶，卻看到一只腐行者突然從側面撲來，爪子穿過閘門縫隙，狠狠抓向他的手臂。

“小心！”趙剛的聲音剛落，獵槍的槍聲再次響起。

子彈擦著林峰的耳朵飛過，打在腐行者的手腕上，硬生生把它的爪子打斷。林峰趁機踹向那只還在抽搐的手臂，用消防斧死死卡住它的肘關節，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整只手臂被硬生生掰斷。

腐行者發出刺耳的嘶吼，剩下的同伴被徹底激怒，瘋了一樣沖向鐵閘。“哐當”一聲巨響，閘門又被撞開一道更大的縫隙，一只“坦克”的腦袋已經能探進來，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林峰。

“快用液化氣罐！”趙剛急得大吼，他的獵槍還在裝填子彈，根本來不及瞄準。

林峰立刻反應過來，拖著液化氣罐沖到閘門前，將水管對準“坦克”的臉。高壓水流噴得它連連眨眼，卻沒能阻止它往前擠——這只變異體的體型太大，鐵閘的縫隙已經容不下它的肩膀，但它還在瘋狂發力，鐵皮被擠壓得發出痛苦的呻吟。

“燒不死它！”林峰急得滿頭大汗，燃燒瓶的火焰對“坦克”厚實的皮膚幾乎無效，對方的爪子已經抓住了閘門邊緣，開始用力往外掰。

趙剛終于填裝完子彈，他沒有瞄準“坦克”，而是把槍口轉向后面的普通腐行者：“先清理小的！”

槍聲再次響起，又一只腐行者倒下。但更多的變異體正在涌過來，它們踩著同伴的尸體往前沖，鐵閘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固定閘門的最后兩顆螺絲已經松動，隨時可能崩斷。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林峰的手臂被水管的后坐力震得發麻，“我們的子彈和燃燒瓶都不多了！”

趙剛咬了咬牙，突然做出一個瘋狂的決定：“你頂住它，我去開閘！”

“什么？”林峰以為自己聽錯了，“開閘等于自殺！”

“相信我！”趙剛的眼神異常堅定，“這些東西只認活物，我引它們去東邊的巷子，那里有我之前埋的陷阱。”他指了指倉庫角落的汽油桶，“你把這個滾出去，等我信號就點火！”

林峰的心臟狂跳不止，但他知道趙剛說得對——死守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他看了一眼老兵受傷的胳膊和斷腿，突然明白了對方的用意：趙剛是想自己當誘餌，給年輕的他爭取生機。

“不行！”林峰一把抓住趙剛的衣領，“要去一起去，要死一起死！”

鐵閘外的“坦克”突然發出一聲咆哮，猛地往前一頂，閘門瞬間被撞開半米寬的口子，腥臭的風灌進超市，吹得林峰睜不開眼。

“沒時間爭了！”趙剛用力推開他，抓起地上的鋼管沖向閘門，“記住，三分鐘！三分鐘后不管我有沒有信號，都點火！”

老兵的身影消失在紅霧里，緊接著傳來鋼管敲擊地面的脆響——他在用聲音吸引腐行者的注意。林峰看到“坦克”猶豫了一下，最終放棄了鐵閘，轉身追向趙剛的方向，其他腐行者也跟著涌了出去，只有兩只動作慢的還在閘門前徘徊。

林峰的眼眶瞬間紅了。他沒有立刻點火，而是抓起獵槍沖出去，對準那兩只落單的腐行者扣動扳機。

解決完它們，他拖著汽油桶來到巷口，眼睛死死盯著趙剛消失的方向。紅霧里傳來鋼管的撞擊聲和腐行者的嘶吼，卻聽不到老兵的聲音。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像凝固了一樣，每一秒都無比漫長。林峰的手心全是汗，握著打火機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時候，紅霧里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是趙剛的手電筒！信號來了！

林峰沒有絲毫猶豫，劃燃打火機扔向汽油桶。火苗“轟”的一聲竄起，順著地上的油跡快速蔓延，瞬間封鎖了整個巷口。紅霧里傳來腐行者的慘叫聲，還有“坦克”憤怒的咆哮，但它們被火焰擋住，根本沖不過來。

“趙大爺！快回來！”林峰對著紅霧大喊，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

紅霧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趙剛的身影踉踉蹌蹌地跑出來，他的衣服被燒了幾個洞，斷腿似乎更嚴重了，只能單腳著地，用鋼管支撐著身體。

“快……快關閘……”老兵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他的肩膀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混著黑色的粘液往下淌。

林峰立刻沖過去扶住他，兩人一瘸一拐地退回超市。當鐵閘“哐當”一聲落下，重新鎖死的瞬間，他們都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成功了……”趙剛笑了笑，笑容里滿是疲憊，“我們……活下來了……”

林峰點點頭，剛想說話，突然注意到趙剛的傷口處，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紙。

“你的傷！”林峰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趙剛低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望的平靜：“被‘坦克’抓了一下……看來，還是沒能躲過……”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開始渙散，手里的鋼管“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林峰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想做點什么，卻發現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后頸的灼痛再次襲來，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皮膚下游動，順著血管往心臟的方向爬。

就在這時，超市深處突然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音，很輕，卻在寂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

是倉庫的方向。

是蘇曉。

林峰猛地回頭，握緊了消防斧。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徹底變異的女孩，還是別的什么更可怕的東西。

鐵閘外的火焰還在燃燒，映得超市的墻壁忽明忽暗，將他和昏迷的趙剛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兩個孤獨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