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須棄袍

建安十六年秋，渭水濁浪翻涌，裹挾著血色殘陽拍打著河岸。馬超身披銀鱗甲，腰間懸著父親馬騰的虎頭湛金槍，望著對岸曹操營寨中獵獵作響的“曹”字大旗，眼中燃起復仇的火焰。三日前，他得知父親馬騰與兩個弟弟在許昌遇害，曹操親下的那道誅殺令仿佛還在眼前，此刻他勒緊韁繩，身后十萬西涼鐵騎齊聲高呼：“血債血償！”

曹操立于潼關城頭，手中青銅酒樽微微晃動。自平定北方以來，他何曾見過如此剽悍的敵軍？西涼鐵騎身著獸皮戰甲，腰間彎刀泛著幽藍寒光，戰馬鬃毛上還系著狼頭戰旗，陣陣北風掠過，竟傳來凄厲的狼嚎之聲。“報！馬超陣前討戰！”斥候話音未落，已被城外震天的戰鼓聲淹沒。

城門緩緩開啟，曹操身旁許褚拍馬而出。兩騎相撞瞬間，火星四濺，馬超槍尖如毒蛇吐信，直取咽喉。許褚揮舞大刀奮力格擋，卻覺虎口發麻。不到二十回合，許褚戰袍已被挑開數道口子，刀鋒更是險些傷及要害。曹操臉色驟變，急令鳴金收兵。

“曹賊休走！”馬超見曹操轉身欲逃，縱馬直追。西涼鐵騎如黑色洪流般席卷而來，所過之處，曹軍士卒紛紛被撞得人仰馬翻。曹操的玄色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卻成了最醒目的靶子。“穿紅袍者是曹操！”馬超振臂高呼，西涼軍萬箭齊發。曹操慌忙扯下玉帶，將緋紅色錦袍用力擲向身后，錦袍瞬間被亂箭射成篩子。

逃至一片槐樹林，曹操剛松口氣，又聽見追兵喊殺聲逼近。“長髯者是曹操！”馬超的聲音如驚雷炸響。曹操心頭一顫，摸出腰間匕首，對著銅鏡般的河水，咬牙割下自己精心打理的長須。斷須隨風飄落，沾在沾滿塵土的戰袍上，他卻無暇顧及，翻身上馬繼續狂奔。

馬蹄聲如雷，曹操的坐騎已口吐白沫。忽見前方出現岔路，謀士建議分兵引開追兵。曹操剛要應允，馬超的銀槍已刺穿一名偏將咽喉。“短髯者是曹操！”西涼軍再次鎖定目標。曹操慌亂中扯下戰袍下擺，將殘余胡須緊緊纏住，發髻也被顛簸得散落下來，狼狽不堪。

此時夏侯淵率虎豹騎趕到，刀光劍影中，曹操才得以突出重圍。他躲在一處破廟中喘息，望著銅鏡里自己蓬頭垢面、胡須凌亂的模樣，又想起出征前志得意滿的豪言，不禁悲從中來。手中握著半幅被割破的錦袍，曹操咬牙切齒道：“馬超豎子！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渭水河畔，馬超高舉著曹操的紅袍，身后西涼鐵騎歡呼震天。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豐碑。這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不僅讓曹操丟盔棄甲，更讓他深刻意識到，在這亂世之中，即便是權傾朝野的丞相，也隨時可能陷入絕境。而“割須棄袍”的恥辱，從此成了曹操心中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疤，時刻提醒著他，這天下，遠未到高枕無憂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