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意志堅定,心意已決。
孫皇太后幾次張嘴,卻最終都將滿腹欲言壓下。
她只能再次轉(zhuǎn)口低聲說道:“皇帝今日歸京回宮,宮里頭便生出這么多動靜,在外頭廝殺血腥,怎回來也要鬧得到處都是這腥味。”
朱祁鎮(zhèn)心中一笑,只是淡淡說道:“天家所居,圣駕所在,豈容邪祟,豈容奸佞,朕不過是掌天罰而降。”
說完后,他甚至是目光森森的掃過這慈慶宮中的宮人們,立即引得這些太監(jiān)、宮女心生惶恐面露驚懼,無不是膽怯畏懼的低下頭,唯恐皇帝回京之后這第一把刀砍到自己腦袋上。
孫皇太后面上一急,心中也有些惱。
再看向兒子,卻又不知該當(dāng)如何。
她只能是低下頭一手扶額,一手朝前揮了揮:“皇帝出京多日,哀家多有心憂,今日便到這里吧,哀家想歇息片刻。”
朱祁鎮(zhèn)卻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躬身抱拳作揖。
“母后安歇,若覺心憂,不妨來日抄誦佛經(jīng),以定心神,亦可為列祖列宗祈禱,庇佑我家的江山社稷。”
說完之后。
朱祁鎮(zhèn)便帶著錢皇后后退了兩步。
“兒臣告退!”
說完之后。
朱祁鎮(zhèn)便轉(zhuǎn)頭離去。
慈慶宮中。
孫皇太后卻已經(jīng)是滿面詫異,眸中帶著怒火。
她看向皇帝離去的背影,臉色青一陣紫一陣。
“皇帝他是要哀家此后只管誦經(jīng)念佛不理朝政?!”
周圍的宮人們不敢有半點(diǎn)動靜。
這等天家機(jī)密,誰敢不言輕言置喙。
而朱祁鎮(zhèn)在宣布裁定完孫皇太后往后的命運(yùn)之后,卻覺得周身更為通暢,心中涌動著陣陣暢快。
錢皇后歪頭側(cè)目看向比自己高過一個頭的皇帝,只覺得此刻貼在夜空中的那輪明月之下,皇帝竟然是這般的俊美不怒自威。
不知不覺。
這位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竟然是有些看呆了。
忽然。
錢皇后眼前一黑。
竟然是皇帝忽然快上一步到了前頭,正俯看著自己。
錢皇后心中一慌,趕忙低下頭。
“陛下~”
朱祁鎮(zhèn)卻是付之一笑,又上前一步,而后俯身低頭,貼在錢皇后的耳鬢旁,眼里是錢皇后那細(xì)嫩的鵝頸,鼻間是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陣陣幽香。
朱祁鎮(zhèn)忽的小聲耳語了幾句。
錢皇后噌的一下滿面漲紅,雙眼充盈著勝過過往的羞澀,雙手也下意識的舉起,輕輕的敲落在皇帝的胸口。
朱祁鎮(zhèn)卻是一陣哈哈大笑,轉(zhuǎn)身大踏步的向前。
錢皇后是有氣又惱又羞。
看著皇帝的背影,嬌羞的跺了跺腳。
皇帝怎么突然這么不正經(jīng)起來了?!
竟然能想到那些……
那些姿勢!
……
“皇上究竟在想什么?”
“他要做什么?”
夜幕降下,萬籟歸寂。
黑夜限制了人類和大多數(shù)生物的活動,卻也為那些別有用心以及獵食的動物提供了便捷。
京中某處別院之中。
吏部尚書王直,佯裝不知,面露疑惑,出聲之后看向在場的兩位內(nèi)閣大臣苗衷、高榖,以及刑部尚書金濂、都察院左都御史陳鎰。
若是有外人在場的話,定然會對此地幾人的同時出現(xiàn),倍感好奇。
除了因為這些人都是此次皇帝御駕親征之后,留守京師的官員。
還因為除了出身江西的這位吏部尚書王直之外,余下四人皆為南直隸人氏。
苗衷是南直隸鳳陽府人。
高榖是南直隸揚(yáng)州府人。
金濂是南直隸淮安府人。
陳鎰是南直隸蘇州府人。
而朝中內(nèi)閣、六部的堂官沒來此處的,首輔曹鼐是北直隸真定府人,陳循是江西吉安府人,戶部尚書王佐則是山東濟(jì)南府人,兵部尚書鄺埜則是湖廣郴州府人,工部尚書石璞則是北直隸河北廣平府人。
在場幾人看向在場唯一不是南直隸出身,而是江西籍的王直,心中都清楚對方為何會在此處。
苗衷皺眉開口:“皇上要分權(quán),要分內(nèi)閣六部權(quán)柄與軍機(jī)要處……”
猶豫的說完之后,苗衷忽的抬頭。
“不!”
“皇上不光是要軍機(jī)要處分內(nèi)閣六部權(quán)柄,還要以此番隨駕親征官員,分留守京師官員之權(quán)!”
刑部尚書金濂皺眉道:“可皇上如今做這些事情,他究竟想要作甚?那大明衛(wèi)和今日安定門外說的話,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以兵部右侍郎加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入值內(nèi)閣的苗衷,再次開口道:“恭順侯吳克忠以功晉鎮(zhèn)國公,坐鎮(zhèn)宣大三邊整飭兵備,于謙擢都察院右都御史查處九邊京營。這一切都已經(jīng)說明,皇上是要收兵權(quán),大明衛(wèi)不過是第一步而已。”
“查出九邊京營?”
高榖輕笑了一聲,臉上帶著些譏諷:“吳克忠和于謙在九邊還能查一查,空餉、屯田等事還能揪出來一批人治罪。查京營?就算知道皇上如今是要收歸兵權(quán),但真要是將手伸到京營,恐怕那幫勛貴便要第一個不答應(yīng)!皇上又如何查?”
苗衷側(cè)目看向這位以工部右侍郎入值內(nèi)閣的高榖,無奈的笑著搖頭:“所以皇上才要設(shè)大明衛(wèi),以此為契機(jī),最另起爐灶之事,用以震懾京中勛貴。”
都察院左都御史陳鎰則是忽然問道:“那皇上今日在安定門外,當(dāng)眾降諭要為陣亡將士造陵之事,又該如何評說?”
苗衷轉(zhuǎn)頭看向如今應(yīng)該是幾人之中最為焦急的吏部尚書王直。
王直哼哼了一聲:“無非是要邀買人心,收攏民意而已。怕是下一步,咱們這位如今打了勝仗的陛下,就要在朝堂上動一動了。”
這才是王直最擔(dān)心的原因。
也是他為何會以江西籍的身份,出現(xiàn)在都是南直隸人的場合上。
“變法!?”
金濂猛的一陣,抬頭看向眾人,眼里透著驚恐。
“皇上難道是起了變法之心?”
“這可是要出大事的!我等食君之祿,萬不可使皇上因勝而驕,致使國家板蕩啊!”
王直搖搖頭,臉上帶著無奈:“變法二字說不上,若是過往的皇上,或許會有此意。”
說完后,他目光轉(zhuǎn)動看向在場四人。
“或無變法,但必有革新!”
“此番皇上得勝歸京,我總覺得皇上像是變了一樣,變祖宗之法這等大事,許是不會輕舉妄動,但革新之舉必然會有!”
說罷。
王直仰頭,長嘆一聲。
“咱們這位大勝之后得萬民歸心的圣人啊。”
“是想要革新朝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