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響的前三十秒，林峰的指尖已經扣住了書包帶。講臺上方的吊扇還在慢悠悠轉著，將粉筆灰吹得漫天飛舞，可他鼻尖縈繞的，卻是五年后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那味道里混著蘇晴的血，混著他跪在雨里的絕望，更混著林薇薇遞來的那杯奶茶的甜膩氣。

“峰哥，下節體育課不去了？聽說今天測一千米。”張磊正把課本往書包里塞，拉鏈卡住了試卷邊緣，扯得“刺啦”響。

林峰沒應聲，只是盯著后門的方向。陽光從走廊斜射進來，在地板上畫出條明亮的線，而林薇薇的白色連衣裙，已經像幽靈似的出現在線的另一端。他深吸一口氣，指尖在書包帶上來回摩挲——前世就是這時候，他磨磨蹭蹭收拾東西，等著她走過來，等著那陣哄笑，等著把那杯溫熱的奶茶接過來，像接過一張通往虛榮的門票。

下課鈴像解脫的號角，尖銳地劃破課堂的沉悶。學生們收拾書本的嘩啦聲里，林峰抓起背包就往門外沖，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他現在一秒鐘都不想看見林薇薇那張臉，那張在他父親病床前還能笑著計算珠寶價值的臉。

“林峰同學，請等一下！”

清脆的女聲帶著刻意的嬌嗲追上來，像根羽毛搔在耳膜上，膩得人發慌。林薇薇像前世一樣堵在走廊中央，將那杯印著卡通圖案的奶茶遞到他面前，手腕微屈，露出精心保養的皓白皮膚。“我是金融系的林薇薇，上次在迎新晚會見過你，能認識一下嗎？”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起哄聲。幾個男生吹著口哨，眼神里的羨慕像潮水般涌過來——誰都知道林薇薇是系花，主動搭話是多少人的奢望。前世的自己，就是在這樣的注視下，被那點可憐的虛榮心架著，僵硬地接過了奶茶，然后一步步掉進她織好的陷阱，看著她用“真心”做誘餌，釣走他的信任，他的財富，他本該擁有的人生。

可現在，林峰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那杯奶茶的甜香鉆進鼻腔，像劣質香水的味道，讓他想起父親公司破產那天，林薇薇拖著行李箱出門時，箱子滾輪碾過碎玻璃的聲響；想起趙倩塞給他那張三位數余額的銀行卡時，嘴角那抹施舍般的笑；想起照片里穿著婚紗的她，眼里藏不住的算計。

“離我遠點。”林峰的聲音冷得像冰，不帶一絲溫度，每個字都像從凍僵的牙縫里擠出來的。

林薇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木偶。眼里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浮起委屈，大概沒料到會被如此直白地拒絕——在她的劇本里，這里本該是郎情妾意的開端。

她身后的趙倩立刻嗤笑出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聽見：“裝什么清高啊，不就是家里有點錢嗎？真以為系花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林峰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側身從她們中間擠過去。擦肩而過時，他瞥見林薇薇攥緊奶茶杯的手指泛白，指節因為用力而凸起，杯壁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滴，在走廊地板上洇出小小的痕跡。她眼底那層偽裝的甜美正在龜裂，像劣質瓷器上的裂痕，露出底下冰冷的瓷胎。

“峰哥，牛啊！”張磊追上來拍他肩膀，語氣里滿是佩服，“林薇薇可是系花，多少人排著隊想跟她說話，你就這么給拒了？”

林峰沒回頭，只是加快了腳步。走廊盡頭的窗戶開著，風灌進來帶著桂花香，吹散了那股膩人的奶茶味。他知道，這只是改變命運的第一步，像在布滿岔路的迷宮里，終于敢轉身離開那條通往深淵的捷徑。

前面就是圖書館的方向，他仿佛已經看見三樓經濟區的書架，看見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女孩正踮腳夠最上層的書——這一次，他不會再讓任何人任何事，擋住他走向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