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百葉窗漏進幾縷初秋的陽光，在地板上拼出狹長的光斑。林峰蹲下身，指尖拂過紙箱里那面蒙著灰的圓形鏡子——邊緣的漆皮已經剝落，鏡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是他重生前出租屋里的舊物。

“爸爸，你在看什么呀？”念安的小手扒著紙箱邊緣，肉乎乎的指尖指向鏡子，“這個鏡子破破的，像外婆故事里的魔鏡。”

林峰把兒子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肩頭。鏡子里映出兩個重疊的影子：如今的他穿著熨帖的家居服，發間雖有了幾絲淺灰，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清亮；而鏡子深處，似乎還晃著另一個自己——胡茬叢生，眼窩深陷，在出租屋的霉味里對著手機屏幕發呆。

“這是爸爸以前的鏡子。”他輕聲說，目光落在書桌那面新擺的穿衣鏡上。鏡面光潔如新，映出窗外的梧桐葉和遠處星途科技大廈的輪廓，更映出墻上那張全家福：蘇晴抱著念晴，眉眼溫柔得像初秋的風，兩個孩子的笑臉比陽光還要燦爛。

“爸爸，為什么有兩面鏡子呀？”念晴的小奶音從嬰兒車里傳來，她正抓著外公留下的梅花木牌玩，木牌上的紋路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林峰沒立刻回答，只是走到穿衣鏡前。鏡中的自己西裝筆挺，胸前別著星途科技的徽章——那是上周在人工智能峰會領獎時戴的。可他想起的，卻是重生后第一次拒絕林薇薇的那個午后，自己攥緊拳頭時，指甲嵌進掌心的痛感；是創業初期服務器崩潰的深夜，他蹲在辦公室地板上，數著報表上的赤字發呆的樣子；是蘇晴母親手術成功那天，他在醫院走廊里，看著繳費單上“余額充足”四個字，突然紅了的眼眶。

“因為鏡子不會騙人呀。”蘇晴端著果盤走進來，把切好的蘋果遞給他，“它會記得你摔過的跤，也會映出你爬起來的樣子。”

林峰接過蘋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漫過舌尖。他想起外公日記里的話：“時間的褶皺里，藏著無數個選擇的岔路口。重生不是讓你跳過岔路，而是讓你在走到路口時，敢選那條更難卻更值得的路。”

他轉身把那面破鏡子從紙箱里取出來，擦去灰塵。裂痕交錯的鏡面上，那個落魄的影子與穿衣鏡里的自己漸漸重疊。他突然明白，所謂重生，從來不是抹去過去的狼狽，而是帶著那些傷疤，一步步走到今天。那面破鏡子里的每一道裂痕，都是穿衣鏡里每一縷光芒的序章。

“爸爸你看！”念安突然指著兩面鏡子的夾角處，那里的陽光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像不像媽媽圍巾上的花紋？”

林峰順著兒子指的方向看去，彩虹的光暈落在蘇晴織的那條灰藍色圍巾上——就是圣誕晚會上送他的那條，他一直珍藏在衣柜里。圍巾邊緣那處故意留下的錯針，在光線下像個調皮的標點，標注著某個心動的瞬間。

他把破鏡子擺在穿衣鏡旁邊，兩個不同時空的自己，在光線下遙遙相望。一面映著過去的泥濘，一面照著如今的坦途，卻同樣藏著對蘇晴的牽掛，對家人的守護，對“不辜負”的執念。

蘇晴從身后輕輕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窩：“在想什么呢？”

“在想，幸好我沒選錯。”林峰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貼的溫度，比任何鏡子都要真實，“也幸好，有你陪我一起選。”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像在應和他們的對話。林峰看著兩面鏡子里交疊的光影，突然懂得：重生最大的奇跡，不是命運的逆轉，而是當你有機會重來時，終于有勇氣、也有能力，把每一個選擇，都變成值得被鏡子記住的樣子。

而那些鏡子照不到的地方，藏著的是比逆襲更珍貴的東西——是學會珍惜的心意，是敢于承擔的勇氣，是在無數個平凡的日子里，把“重來一次”的幸運，活成“不負此生”的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