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季的風裹著梔子花的甜香，漫過江城大學的天鵝湖。蘇晴蹲在木質棧橋上，指尖剛觸到湖面就被游來的天鵝啄了一下，她笑著縮回手，腕間那枚梅花別針在陽光下閃了閃——是今早特意別在帆布包上的，針腳處的線頭被她反復摩挲得發毛。

“小心點。”林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點笑意。他手里拎著個保溫桶，是周明剛從醫院送來的，里面盛著蘇晴母親燉的銀耳羹，“阿姨說你答辯完沒好好吃飯。”

蘇晴轉過身時，發梢掃過他的手背。她的畢業設計最終評了優，展示板上那組梅花紋樣被系主任夸“有靈魂”，而林峰站在人群里沖她豎大拇指的樣子，比任何獎狀都讓她心跳加速。“剛在系辦公室領了證書，”她接過保溫桶，指尖碰到他的，像有細碎的電流竄過，“陳默說你的融資合同簽得很順利。”

“嗯，下周款就能到賬。”林峰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垂上，那是剛才在表彰會上被相機閃光燈照的，“公益醫療板塊留了20%的預算，你設計的‘康復指南’模塊可以上線了。”他沒說的是，合同里特意加了條“蘇晴享有永久設計署名權”，法務部的人盯著那條款看了半天，說“林總這是把公司當聘禮了”。

蘇晴低頭舀了勺銀耳羹，冰糖的甜混著桂花的香漫過舌尖。她想起昨晚整理答辯資料時，從《宏觀經濟學》里掉出的梅花瓣，干枯的花瓣邊緣還留著林峰的指痕。照片背面那句“從那天起，我就在等一朵梅花綻放”被她描了又描，鋼筆水在紙上暈出淡淡的藍，像此刻湖面蕩漾的漣漪。

“答辯結束那天，你跑什么？”她突然抬頭，睫毛上還沾著點水汽，“我想給你看主任寫的評語……”

“怕你覺得我太直白。”林峰的喉結動了動，視線從她攥著保溫桶的手指移到她的唇，那里沾著點銀耳羹的黏膩，像落了顆晶瑩的糖，“怕你知道我從大一就開始等，會覺得我……”

話沒說完就被蘇晴的動作打斷了。她突然踮起腳，帆布鞋底在棧橋上蹭出輕微的聲響，帶著桂花味的呼吸撞在他的下巴上。林峰的心跳瞬間失控，像天鵝湖里撲騰的水鳥，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觸到她襯衫下擺的褶皺——那是今早著急出門沒熨平的，此刻卻像為他的指尖量身定做的紋路。

蘇晴的吻落在他唇角時，帶著點試探的輕顫。像初春第一滴落在梅蕊上的雨，小心翼翼地暈開。林峰的呼吸一滯，隨即反客為主地加深了這個吻，舌尖嘗到冰糖的甜，混著她發間的皂角香，像把這些年的等待都揉碎了咽進喉嚨。

遠處的天鵝突然撲棱著翅膀扎進水里，濺起的水花落在棧橋上，打濕了他們交握的手。蘇晴的睫毛掃過他的臉頰，像蝴蝶的翅膀在心上撲騰，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比湖水拍岸還響，卻舍不得推開他——這個在圖書館幫她撿書、在雨夜為她撐傘、把她設計的錯針圍巾戴了整個冬天的男生，終于成了她唇齒間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林峰才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蘇晴的嘴唇被吻得發紅，像被晨露潤過的花瓣，她突然想起圣誕晚會上他說的“溫暖的溢價”，原來有些溫暖，要親身體驗才懂。

“以前的我，太不懂事。”林峰的聲音帶著吻后的沙啞，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唇角，眼底翻涌著只有自己才懂的悔恨，“錯過了太多，也讓在乎的人……受了委屈。”他刻意避開“前世”的表述，卻把那些刻骨銘心的虧欠，都藏進了語氣里的沉重。

蘇晴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她想起巷口他替自己解圍時的堅定，想起圖書館里他幫自己夠書時的細心，想起他把梅花書簽塞進書里的笨拙。“人總是要長大的。”她的指尖劃過他的眉骨，那里有個淺淺的疤，聽說是以前替同學解圍時被打的，“重要的是現在……”

“重要的是以后有你。”林峰接過她的話，再次吻了上去。這次的吻帶著篤定的溫柔，像要把所有錯過的時光都補回來。湖面上的天鵝成雙成對地游過，柳枝垂落的影子在他們身上搖晃，像為這個吻拉上的帷幕。

遠處傳來警笛聲，幾個穿西裝的人押著戴手銬的張揚走過，他的吼聲被風吹得斷斷續續。林峰連眼皮都沒抬，只是把蘇晴往懷里緊了緊——那些陰暗的過往，早已不配出現在她的陽光里。

蘇晴在他懷里笑出了聲，眼淚卻流得更兇。她終于明白，外公藥圃里的臘梅為什么總要熬過寒冬才開花——有些等待，是為了在最對的時刻，綻放出最動人的模樣。而她和他，就是彼此等待的那朵梅花，在畢業季的風里，終于吻出了滿世界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