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科技的翻譯合同放在桌角，“月薪兩萬”的數字被林峰用紅筆描了又描。窗外的香樟葉沙沙作響，他想起今早陳默發來的消息：“蘇晴父親去張家找過張揚，被趕出來了。”指尖在合同上敲出輕響，像在給某個決定倒計時。

午后的陽光透過香樟樹葉，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打碎的琉璃。蘇晴剛走出教學樓，懷里抱著剛取的母親檢查報告，紙張邊緣被攥得發皺。就被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攔住了——是她的父親蘇建國。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夾克，袖口磨出的毛邊蹭到她手臂，頭發亂糟糟的，眼窩深陷，看起來比上次見面憔悴了不少，身上還帶著股廉價煙草味。

“晴晴，你聽爸說，”蘇建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節硌得她生疼，聲音里帶著急切的懇求，“張揚家答應了，只要你嫁給他，你媽后續的治療費他們全包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你那個兼職才多少錢？夠買幾盒藥？”

蘇晴用力掙開他的手，指尖冰涼如冬雪，心卻像被火燒：“爸，我說過多少次，我不會嫁給他！張揚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他把同學自行車扔湖里，逼陳默抄答案，這些你都忘了？”她想起昨晚母親拉著她的手說“別為我委屈自己”，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能救你媽的命就行！”蘇建國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路過的學生紛紛側目，指指點點像針一樣扎過來。“你以為我愿意嗎？可家里的錢早就花光了，再不做手術……”他的聲音哽咽起來，眼里卻藏著一絲算計——張揚媽私下塞給他的那沓現金，還在口袋里發燙。

蘇晴看著父親這副樣子，心里又酸又澀。母親重病后，父親像變了個人，眼里只剩下錢，甚至不惜把女兒推進火坑。她咬著唇剛要反駁，一個沉穩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像道清泉澆熄了她心頭的燥火：

“未必是唯一的辦法。”

林峰不知何時站在旁邊，白襯衫被陽光曬得溫熱，手里拿著一份文件袋。他走到蘇晴身邊，自然地隔開她和蘇建國，目光平靜地看向蘇建國：“蘇叔叔，我是林峰。”

蘇建國顯然認識他，眼里閃過一絲警惕，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你想干什么？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我公司正好缺一位兼職翻譯，”林峰從文件袋里抽出一份合同，遞到蘇晴面前，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蘇晴的英語水平很出色，大二就過了專八，我愿意以月薪兩萬聘請她，這是合同。”他特意把“專八”兩個字說得很輕，只有蘇晴知道，那是她沒說出口的努力。

“兩萬？”蘇建國的眼睛瞬間亮了，像餓狼看到肉，隨即又皺起眉，“你騙誰呢？哪有這么高的兼職工資？你是不是對我女兒有意思？我告訴你……”

林峰沒理會他，又拿出手機，點開一條新聞遞到他眼前。屏幕上赫然是“張氏集團涉嫌違規競標被調查”的標題，配圖里張揚的父親被警察帶走時的狼狽模樣格外刺眼。“張揚家現在自身難保，”林峰的聲音冷了下來，像結了層薄冰，“你覺得，他還能幫你嗎？或者說，你拿了他家的錢，要不要一起擔責任？”

蘇建國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拿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口袋里的現金像突然變成了烙鐵。

就在這時，王浩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額前的碎發都汗濕了，看到這一幕連忙說：“蘇叔叔，你別聽別人亂說！蘇晴很厲害的，她在英語演講比賽拿過一等獎，還幫不少教授翻譯過論文，值這個價！”他一邊說一邊給蘇晴使眼色，眼底的真誠像初夏的陽光，顯然是真心想幫她。

蘇晴看著手里的合同，又看了看身邊的林峰。他襯衫領口沾著點灰塵，是剛才匆匆趕來時蹭的，可眼神里的堅定卻讓她莫名安心。她知道這份工作是林峰特意為她安排的，兩萬塊的月薪遠遠超出了兼職翻譯的市場價，這份心意讓她心里像被溫水浸過似的，又暖又軟。那些沒說出口的感謝，堵在喉嚨口，變成發燙的哽咽。

“爸，”蘇晴深吸一口氣，將合同緊緊攥在手里，指節泛白，“我不用嫁給任何人，我自己能掙錢給媽治病。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女兒，就別再去找張揚家。”

蘇建國看著那條新聞，又看看態度堅決的女兒，終于耷拉下肩膀，眼里的算計徹底消失，只剩下深深的無力，像被抽走了骨頭。

林峰看著蘇建國失魂落魄離開的背影，輕輕拍了拍蘇晴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去：“別擔心，有我在。”

蘇晴抬起頭，對上他溫和的目光，那里面有她熟悉的堅定，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她用力點了點頭，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卻不是因為難過。陽光穿過樹葉落在她臉上，將她眼里的淚光映得閃閃發亮，像撒了把星星。

“謝謝你。”她輕聲說，聲音帶著哭腔，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林峰笑了笑，沒說話，只是遞過一張紙巾。風穿過香樟樹葉，帶著青草的氣息，像在說，有些困境，兩個人扛，就不算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