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科技的打印機剛吐出新一期的財務報表，“蘇晴設計費”那欄的數字被紅筆圈了又圈。林峰指尖劃過紙面，想起三天前蘇晴發來的消息：“媽媽的檢查結果不太好，醫生說要盡快手術。”那時他正在和陳默核對張揚父親的轉賬記錄，鋼筆在“第三次虛開發票”那行停了很久，最終還是在報表上添了筆“緊急醫療補助”。

初冬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著枯黃的落葉在人行道上翻滾，像誰揉碎的信紙。蘇晴裹緊了單薄的外套，領口磨出的毛邊蹭著下巴，手里抱著一摞傳單，站在商場門口瑟瑟發抖。每遞出一張傳單，指尖就被寒風凍得更紅一分，凍瘡的地方隱隱作痛。可她不敢停下，母親的住院費像座大山壓在心頭，多耽誤一分鐘，手術日期就可能往后推一天。

“小姑娘，發傳單呢？”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接過傳單，香奈兒的香水味混著寒風撲過來，瞥了她一眼，“這么冷的天，不容易啊。你這圍巾都起球了，該換條新的。”

蘇晴勉強笑了笑，把凍僵的手藏進袖管：“謝謝。”女人沒注意到，她圍巾內側別著枚小小的梅花別針——那是去年冬天，在圖書館撿到的，一直沒找到失主。

女人走后，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屏幕上還停留在醫院的繳費通知界面。下午三點，離家教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她咬咬牙，加快了發傳單的速度，嘴里呼出的白氣很快消散在風里，像從未存在過的嘆息。路過櫥窗時，瞥見里面暖光燈下的羽絨服，標簽上的價格讓她下意識地攥緊了傳單——那夠母親三天的住院費。

晚上回到宿舍，蘇晴累得倒在床上不想動彈，腳踝的舊傷在陰冷的空氣里隱隱作痛。手機突然“叮咚”響了一聲，屏幕亮起的光刺得她瞇起眼。銀行短信提示她的卡里多了五萬塊錢，數字后面跟著的“+”號像團小小的火焰。她猛地坐起來，反復確認了好幾遍，心臟狂跳得像要蹦出來，連帶著指尖都在發抖。

附言里寫著：“來自朋友的幫助，以后有能力再還。”

是誰？蘇晴皺著眉，腦海里閃過一個人影。最近除了林峰讓她做 UI設計，給了一筆遠超預期的報酬——他當時說“用戶反饋特別好，這是獎金”，她攥著轉賬記錄失眠了半宿——似乎沒人會突然給她這么多錢。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是可憐她嗎？還是……她不敢深想，只覺得那串數字燙得像火。

與此同時，星途科技的辦公室里，林峰剛掛斷陳默的電話。鍵盤上還攤著張揚父親的銀行流水，紅色的標注像道警告線。

“他爸挪用公款的證據鏈，我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陳默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冷靜得不帶一絲情緒，背景里隱約有翻文件的沙沙聲，“包括三次大額轉賬記錄，收款方都是空殼公司，還有偽造的建材發票，足夠讓他們喝一壺了。”

“謝了。”林峰說，指尖在桌面上敲出節奏，“需要我做什么？比如聯系檢察院？”

“暫時不用，等合適的時機再說。”陳默頓了頓，突然輕笑一聲，“對了，你給蘇晴打錢了？她剛才去銀行查了，問是不是我轉的，語氣急得快哭了。”

林峰愣了一下，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你怎么知道？”

“她去銀行柜臺查轉賬記錄，柜員說對方是星途科技的對公賬戶。”陳默的聲音里帶了點揶揄，“我沒承認，不過她好像猜到是你了——你上次讓她設計APP時，提過公司名字。”

林峰看著窗外的夜色，寫字樓的燈光在玻璃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影。心里有些復雜，像被風吹亂的報表。他既希望蘇晴能接受這筆錢，又怕她因此有負擔。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蘇晴母親的病不能等——就像他不能等張揚父親的公司再坑垮一家企業。

“讓她先用著吧。”林峰說，指尖在“手術日期”那行畫了個圈，“以后有機會，我會跟她解釋的。比如……等APP盈利了，就說是給她的分紅。”

掛了電話，他打開備忘錄，在“蘇晴母親手術費”那條后面打了個勾。筆尖劃過屏幕時，想起蘇晴發傳單時被風吹亂的頭發，想起她設計的APP界面里，特意給“緊急求助”按鈕加了個暖色調的邊框。這只是第一步，他要做的，還有很多——比如把張揚父親送進監獄，比如讓蘇晴再也不用在寒風里發傳單。

辦公室的空調突然停了，寒意順著門縫鉆進來。林峰起身去關窗，看到樓下的路燈下，有個熟悉的身影正仰頭望過來。蘇晴站在寫字樓對面的公交站臺，手里攥著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像落了顆星星。他連忙縮回窗簾后，心跳得比服務器崩潰時還快。

過了會兒，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晴發來的消息：“錢收到了，謝謝你。但我會還的，用設計費一點點還。”

林峰看著屏幕，突然笑了。他回復：“好，我等著。對了，明天降溫，記得多穿點。”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窗外的風似乎小了些。他知道，有些困境像冬天的寒風，躲不過去，但至少可以為在乎的人，遞上一件溫暖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