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庫的跑車落了層薄灰，林峰擦完最后一遍儀表盤時，聽見客廳傳來報紙翻動的輕響。他把擦車布扔進桶里，水珠順著指尖滴在锃亮的車門上——這是他連續第三周沒碰這輛車，鑰匙串上的賽車俱樂部徽章，邊角已經被磨得發亮。

林家別墅的客廳里，水晶吊燈的光芒灑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得一切都亮堂堂的，連花瓶里的紅玫瑰都像鍍了層金。林父坐在沙發上，手里捏著一份財經報紙，版面上“城東地塊競標”的標題被紅筆圈了出來，目光卻時不時飄向坐在對面的兒子，像在解一道復雜的商業題。

林峰正低頭看著一份投資報表，是陳默幫他整理的張揚父親公司關聯企業名單。眉頭微蹙，手指在紙張上輕輕敲擊著，落點恰好是“建材廠虛開發票”那一行。陽光透過落地窗落在他側臉，勾勒出清晰的輪廓，少了幾分往日的慵懶，多了些專注的認真——這種認真，林父只在董事會討論重大項目時見過。

林父放下報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青瓷杯蓋與杯身碰撞，發出清脆的響：“峰兒，你最近怎么了？”

林峰抬起頭，笑了笑，指尖把報表折出一道整齊的折痕：“沒怎么啊，爸。”

“沒怎么？”林父挑眉，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信，指節在報紙上敲出節奏，“以前讓你看一眼公司報表都嫌煩，這兩周倒好，天天抱著這些東西研究。還有，你那些狐朋狗友約你出去，也沒見你答應過一次。王總的兒子昨天還來電話，說你連他的生日宴都推了。”

以前的林峰，周末不是在賽車場就是在酒吧，卡座里的威士忌沒重樣過，對學業和公司的事從來不上心。可這陣子，他不僅按時去上課，還主動泡起了圖書館，甚至連穿著都變得簡單起來，一件純棉 T恤配牛仔褲就打發了，手腕上那塊限量款手表被換成了普通的電子表，哪里還有半分往日張揚的樣子。

林峰合上報表，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爸，我想好好學習了。以前是我不懂事，總覺得家里有底子就不用努力，現在才明白，靠自己掙來的東西才最踏實。”他想起父親公司破產那天，保險柜里空空如也的模樣，喉結動了動，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這話倒是讓林父愣了一下，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他這個兒子，從小被寵得無法無天，闖禍了總有家里兜底，還是頭一次說這種話。隨即眼里露出幾分欣慰，像看到冰封的河面裂開第一絲春意：“你能這么想，爸很欣慰。”

“要是在學習上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跟家里說。”林父點點頭，指尖在沙發扶手上摩挲著，那是他欣慰時的習慣動作，“下個月的生活費給你翻倍，不夠再跟周明說。”

“對了爸，”林峰像是隨口提起，拿起桌上的蘋果，用水果刀慢慢削皮，果皮連成一條不斷的線，“最近跟張叔叔的公司有合作嗎？”

“你說張揚他爸？”林父想了想，目光落回報紙上的競標新聞，“正在談一個城東的項目，地皮不錯，就是報價有點虛高。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聽同學說，他們公司最近好像不太對勁。”林峰語氣平淡，刀削到蘋果蒂時頓了頓，特意加重了“不太對勁”幾個字，“爸你多留個心眼，別到時候被坑了。”果皮突然斷了，他把斷口對齊，繼續往下削。

站在一旁的周明適時開口，手里捧著剛泡好的茶，茶霧氤氳了他的眼鏡片：“先生，小少爺說得有道理。我前陣子也聽圈內人說，張總那邊資金周轉好像出了點問題，還聽說他們為了拿項目，用了些不太合規的手段。”周明跟著林父二十年，最懂何時該遞上關鍵信息。

林父的眉頭皺了起來，指尖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節奏比剛才快了半拍。周明的消息一向可靠，加上兒子突然提起，這事恐怕真的不簡單。他拿起手機，調出通訊錄里“法務部李總監”的名字：“我知道了，會讓人去查的。”

林峰心里松了口氣，臉上卻不動聲色，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進水晶盤里。前世父親就是因為輕信了張家，才在那個項目上栽了大跟頭，對方用虛假的資產證明騙走了預付款，最終導致資金鏈斷裂。這一世，他絕不會讓同樣的事情發生。

看著父親若有所思的表情，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林峰知道，自己的提醒起作用了。改變命運的路或許很難，就像削蘋果時總要小心避開果核，但只要能護住身邊的人，再難他也愿意走下去。

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水晶盤里的蘋果塊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撒了把希望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