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鈴聲拖著尾音消散時，林峰正假裝整理筆記，眼角卻盯著斜前方的身影。蘇晴把課本放進帆布包的動作很慢，拉鏈拉到一半突然停住——她在給筆袋里的鋼筆套上筆帽，金屬碰撞的輕響在安靜的教室格外清晰。這是她的習慣，無論多急，總會把文具收拾得整整齊齊。

林峰想起前世的這個夜晚，自己是被林薇薇的電話催著離開的。“峰哥，他們都在KTV等你呢，就差你了！”電話那頭的嬌嗲混著嘈雜的音樂，讓他忘了曾在走廊瞥見蘇晴獨自走出教學樓的背影。后來聽說她遇到了麻煩，他只當是“小概率事件”，直到多年后在雨夜里，才從她斷續的囈語里拼湊出完整的恐懼。

“林峰，還不走？”同桌收拾完書包，拍了拍他的肩膀。

“馬上。”他應著，指尖在筆記本上快速寫下“巷口左轉，第三個路燈”。這是前世蘇晴事后含糊提到的地點，此刻被他圈成重點，像道必須守住的防線。

等他磨磨蹭蹭走出教學樓，蘇晴的身影已經拐過街角。晚風卷著落葉在地面打滾，吹得她的帆布包帶晃悠悠拍著后背，像只不安分的蝴蝶。林峰放慢腳步跟在后面，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口袋里的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剛才查好的校警巡邏路線——他算準了時間，巡邏隊剛過這片區，那些混混總愛在這時出沒。

巷子口的路燈忽明忽暗，電流“滋滋”的雜音里，樹影被拉得長長的，像張牙舞爪的鬼怪。林峰剛走到巷口，就聽見里面傳來爭執聲，心臟猛地一縮。

“小妹妹，一個人啊？”是幾個流里流氣的聲音，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你們別過來！”蘇晴的聲音帶著驚慌，卻努力保持鎮定，像株被狂風壓彎卻不肯折斷的蘆葦。

林峰心里一緊，快步沖進去。果然看到三個染著黃毛的混混圍著蘇晴，其中一個瘦高個正伸手想去拽她的包帶，帆布包的角已經被扯得變形。蘇晴背靠著斑駁的墻壁，雙手死死護著包，指節泛白——他認得那個包，是她用獎學金買的，里面總裝著給兼職餐廳帶的記賬本。

“住手！”林峰大喝一聲，前世的憤怒和今生的后怕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聲音都帶著點顫抖。他想起蘇晴手臂上那些被遮掩的瘀傷，想起她后來總是繞路走，原來恐懼的種子，早在這時就已埋下。

混混們顯然沒把這個學生模樣的男生放在眼里，為首的黃毛嗤笑道：“哪兒來的毛頭小子，想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林峰沒廢話，抄起旁邊墻角的一根木棍。木頭帶著潮濕的霉味，握在手里卻異常踏實。他知道這幾個人只是小混混，欺軟怕硬，就像前世他最終嚇退他們時那樣——可惜那時的他，把“解圍”當成炫耀的資本，錯過了她眼里一閃而過的依賴。

果然，看到他舉著木棍往前走，那幾個人的笑僵在臉上。瘦高個還想嘴硬：“小子，別多管閑事……”話沒說完，就被林峰一棍敲在旁邊的垃圾桶上，鐵皮“哐當”巨響，嚇得他往后跳了半步。

“滾。”林峰的聲音冷得像冰，眼神里的狠戾是他們沒見過的——那是從無數個悔恨的日夜里淬出來的鋒芒。

幾個人罵罵咧咧地放了幾句狠話，“等著瞧”“別讓我們再碰上”，最終還是轉身跑了，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巷子深處。

“謝謝你。”蘇晴驚魂未定地扶著墻，胸口還在劇烈起伏，手里緊緊攥著背包帶，指腹都掐進了帆布紋理里。她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濡濕，貼在皮膚上，像層脆弱的蟬翼。

“沒事吧？”林峰扔掉木棍，走到她面前，目光掃過她的胳膊、膝蓋，仔細打量她有沒有受傷。看到她只是嚇著了，才松了口氣。

蘇晴搖搖頭，臉頰紅得更厲害，像是為剛才的失態不好意思：“我請你吃個宵夜吧，就當謝謝你。”夜市就在前面路口，熱氣騰騰的餛飩攤總亮著暖黃的燈，前世的他就是在那里，聽她小聲說著“其實我不怕，就是怕他們搶走賬本”。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邀請。林峰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送你回宿舍吧。”他不想再用“感謝”當借口靠近，這次的守護，該是純粹的責任。

蘇晴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拒絕，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像受驚的蝶。但她很快點了點頭：“好。”

一路無話，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街道上交替。快到女生宿舍樓下時，蘇晴突然停下腳步：“其實……我剛才喊得很大聲，是希望有人聽見。”她的聲音很輕，“以前總覺得自己能應付，現在才知道，有人幫忙是多幸運的事。”

林峰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悶悶的疼。他想說“以后我護著你”，話到嘴邊卻變成：“以后別走這條巷子了。”

“嗯。”蘇晴應著，再次道謝，“今天真的謝謝你。”

“應該的。”林峰看著她走進宿舍樓，直到那扇玻璃門關上，確認她安全了才轉身離開。

剛走到路口，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一輛黑色跑車停在不遠處的樹蔭里。車燈滅著，只有副駕駛的煙頭明滅不定，那張側臉在火光中一閃——是張揚的跟班李虎。跑車的車窗緩緩升起，玻璃反射出冰冷的光，像只蟄伏的獸，在暗處窺視著獵物。

林峰的眼神沉了下來。看來，張揚從這個時候就已經注意到蘇晴了。他摸出手機，給校警隊發了條匿名信息，舉報巷口有可疑人員聚集，然后握緊了拳頭。

這只是開始，他想。但這一次，他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