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可以申請助學金，王老師說過貧困生能減免……”

陳銘想起初三班主任王老師跟自己說過的話，連忙說了出來。

“行了！”父親用不容置疑的聲音打斷他，從貼身的花布條紋襯衫內兜里，摸出一塊疊好的布。

攤開后，里面是幾張皺巴巴的錢。

“這是我昨晚上裝車的工錢，二百四。”

“你先拿去，去買身像樣的衣服，再買點文具和學習資料。”

陳銘愣住了，沒敢接。

“拿著！”

父親把錢往他手里一塞，聲音有點啞：“我告訴你，陳銘，這不是讓你去學校玩的。”

“你在三中要是讀不出個名堂，考試進不了前五十名，就自己卷鋪蓋去電子廠！”

錢被強行塞在手里，還殘留著父親手心的溫度，有點燙。

其中一張紙幣上面，還沾著紅紅的窯灰。

陳銘指尖反復摩挲著紙幣上的折痕，偷偷把窯灰抹在自己手背上，像是接過了父親身上的擔子。

望著父親轉身走向磚窯的背影，他后背上的汗漬更重了，像幅皺巴巴的地圖。

陳銘突然想起前世父親摔斷腿后，躺在病床上時還在念叨：“早知道當初就讓你去三中讀書了，哪怕混個高中畢業有個文憑，也能去工地當記賬的，不用扛磚……”

他此刻才明白。

原來父親不是不想讓他繼續讀書。

只是害怕他像三中那些整天混日子的學生一樣，白白浪費錢不說，還很可能被墨越染越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父親大字不識一個，雖然說不出這種話，但是他懂得這句話里的道理。

再加上，以前的他也確實不爭氣……

中考503分，一開始總是說著“大不了就不讀了，去打工”這種話，突然間想要好好讀書，換誰都很難相信……

陳銘回到房間小心翼翼把錢用布包好，和成績單一起放進自己的帆布包里，背著包就小跑出了門。

一路小跑，腳步在磚廠門口往外的泥巴路上頓住。

路過磚廠辦公室時，他瞥見墻角堆著半人高的舊報紙，用麻繩捆得整整齊齊。

看門兼會計的劉大爺說過，這些舊報紙攢著可以拿去貼紅磚房的墻壁，避免掉灰。

可陳銘卻突然想起，舊報紙一斤能換一毛五！

他眼睛一亮，腳步不由自主地挪了過去。

幾分鐘后，陳銘扛著一個麻袋朝著磚廠外面走去。

等他到街上廢品站的時候，老板李叔正蹲在地上分揀塑料瓶。

見陳銘扛著個麻袋過來，李叔咧開嘴笑了：“銘小子，今天咋有空過來？你不是準備去電子廠了嗎？”

“李叔，我來賣點廢品。”陳銘沒說要讀書的事，蹲下身把麻袋里拆散的舊報紙倒出來，重新用繩子捆好，“這些報紙多少錢一斤？”

“一毛五，跟以前一樣。”李叔瞥了他一眼，“你小子咋突然撿廢品賣了？湊錢買手機？”

陳銘沒解釋，指尖飛快地數著報紙的數量。

他現在擁有“過目不忘”以及“時間變慢”這兩個特殊能力，每捆報紙的厚度、張數都像被掃描過一樣，在腦子里快速計算著重量。

“這堆報紙總共32斤，能換4塊8！”

李叔愣了愣，稱完后發現果然絲毫不差，咂舌道：“你這眼睛比秤還準！”

賣舊報紙這點錢，太少了。

買本練習冊都不夠。

陳銘沒有解釋什么，稱完報紙后，又盯上了角落里的廢鐵絲。

一堆銹跡斑斑的鐵絲纏成一團，李叔本來都打算不管了，察覺到陳銘的目光，笑道：“這玩意兒亂七八糟的不好賣出去，你要能捋順了，按五毛錢一斤給你算錢。”

“謝謝李叔！”陳銘不廢話，抓起鐵絲開始分揀。

手指被尖銳的銹刺劃破，滲出的血珠他毫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在了分揀這個動作上面，外界的嘈雜聲漸漸模糊，進入“時間變慢”狀態后，手里的動作直接加快了三倍。

常人要半小時才能捋順的鐵絲，他十分鐘就捆成了整整齊齊的三捆。

“總共18斤，算9塊錢。”李叔算完錢，突然問道：“你要這些錢干啥？買手機也不夠啊！”

“買練習冊。”陳銘攥著錢，指尖被硬幣鉻得發紅，“我要去三中讀書。”

李叔聞言愣住了，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比你爸有出息，這些報紙我再給你加兩毛，湊個整數。”

往鎮上書店走的路上，陳銘迎面撞見了王嬸，在磚廠里開制磚機。

她挎著裝滿茄子的菜籃，看見陳銘帆布包帶子上對折掛著一個麻袋，嘴角撇得老高：“喲，陳銘你這是沒去成電子廠，改撿破爛了？”

“王嬸，我去買書！”

陳銘不想理她，側身想走。

“買書？”王嬸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伸手攔住他，“就你中考那點分，買字典都嫌浪費。”

“我家強子讀三中三年，課本嶄新得跟沒翻過一樣，最后還不是進電子廠？”

說著，她指了指不遠處的磚廠：“讀書有啥用？反正你也進不去電子廠了，不如去跟嬸開制磚機，輕松還不累，一天能掙八十呢！”

陳銘停下腳步，從布包里掏出廢品站里撿的嶄新《初中數學基礎練習冊》，翻開第一頁：“王嬸，強子哥會做這道題嗎？”

題目是一元二次方程：x2-7x+12=0。

陳銘掏出鉛筆，只用了十秒，就在上面寫出兩種解法：因式分解得(x-3)(x-4)=0，解是x=3或4；求根公式也得相同結果。

“看到了嗎？算了，你看也看不懂，說了也沒用！”

王嬸的臉瞬間漲紅。

她以前親眼看見強子做這種練習冊上的題目，熬了半夜一道題都沒做出來。

“讀書有沒有用，不是您說了算的。”陳銘把練習冊塞進帆布包，“我會讓您看到，三中不是只有進電子廠的出路。”

王嬸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

最終卻只哼了一聲，轉身快步走了，就連菜籃子里的茄子掉出來都沒察覺。

陳銘撿起茄子放進布包，搖了搖頭快步朝著街上的書店走去。

說再多都沒用，他遲早會用行動證明，讀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