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學習世界里面。

陳銘并沒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周長川。

他的筆尖在第三問的不等式上停頓了0.5秒，就接著落筆。

周長川的心跳在此刻莫名加快，腦子里的為什么早就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這附加題最后一問，是他特意加的“陷阱題”，需要結合單調性、周期性和絕對值不等式，光是分類討論就要分六種情況。

但陳銘的解法卻跳出了常規。

他先寫“由f(x)在[0，2)遞增且周期為2”，再用偶函數性質轉化為“|x-4k|<|x/2+1-4k|”(k∈Z)。

平方后化簡的二次不等式求解過程中，他甚至省略了求根公式的完整書寫，直接寫判別式△=64(3k2-3k+1)，然后用“求根公式得解集”一筆帶過，最后括號里標著（4k-4/3，4k）。

“這……”

周長川的呼吸都亂了。

他清楚記得自己出這道題時，光草稿紙就用了兩張。

而陳銘的解題步驟加起來不到十行，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所有復雜表象。

窗外的風突然變大，吹得校園里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

陳銘放下筆，揉了揉有些酸澀的手腕，長時間的握筆讓他的指節有些發紅。

抬頭看去，講臺上并沒有看見班主任的身影。

察覺到不對，側身扭頭看去，正好對上了周長川的視線。

他那雙先前帶著審視的眼睛里，此刻竟有些陳銘讀不懂的情緒。

“老師，我能提前交卷嗎？”

陳銘的聲音很輕，卻讓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正在咬筆頭的李雪猛地抬頭，圓珠筆直接彈飛出去“啪”的摔在地上。

她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才過去35分鐘，一節課的時間都沒到。

教室中間的陳洛也停了筆，他剛算完第二道解答題的最后一步，正準備檢查。

聽到“交卷”兩個字，下意識扭頭看向角落，心底忍不住嗤笑一聲——估計是做不出來瞎寫了一通，想早點溜出去看小說。

周長川點了點頭沒說話，率先走回了講臺上。

他能看出來，陳銘此刻的狀態有點不對勁，應該是用腦過度了。

畢竟草稿紙都沒用過，對腦子的負擔還是很大的。

陳銘起身時，椅子腿在地面劃出輕微的聲響，像一根針戳破了教室里彌漫的焦躁。

不是做不出題的焦躁，而是枯坐著什么都干不了的焦躁。

陳銘經過陳洛旁邊時，余光瞥見對方故意用手把試卷蓋起來，眼神里的戒備像只護食的小獸。

他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把試卷放在講臺上趕緊離開教室。

用腦過度的他得回宿舍休息一下。

反正大家還要考一節課。

“等一下?！?

陳銘剛準備離開，就被叫住了。

周長川拿起試卷翻了個面，拇指劃過“陳銘”兩個字，他下意識看向了又低下頭檢查試卷的陳洛。

“陳銘，陳洛，是兩兄弟嗎？”

腦子里冒出這么一個念頭，周長川又搖了搖頭。

兩人明顯就不認識的樣子。

而且他對陳銘有印象，開學名單里的普通班確實有這么個名字，中考成績欄里面寫著“503”分。

當時他掃到這分數的時候，連停頓都沒有。

還是想起年級主任王悅頗為關照這小家伙，才留意了一下，結果發現平平無奇。

他沒想到，陳銘竟然是個隱藏學霸？

可中考為什么只考個503分？

“老師，我能走了嗎？”

陳銘見班主任叫住自己就開始發呆了，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這附加題……”周長川想說什么，卻瞥見陳銘的校服袖口磨出了毛邊，露出的手腕上有塊淺褐色的痕跡，像被什么東西勒過很久。

“最后一步解集可以再簡化的?！标愩戇€以為班主任是因為自己的解題步驟有問題，指著第三問的答案又繼續道：“k屬于Z可以省略，括號里的區間本身就包含周期性了?！?

周長川猛地抬頭，對上少年清澈的眼睛。

沒有得意，也沒有怯懦，只有對題目本身的專注。

“嗯……你去吧！”周長川把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指尖在試卷上用力掐出了一道折痕。

“謝謝周老師！”

陳銘快步走出教室，走廊里空蕩蕩的。

路過高一一班，也就是實驗班的時候，透過窗戶能看見實驗班的學生，一個個正抓耳撓腮。

他的三個舍友，正在看試卷的最后一道題。

依稀能看見，幾人的試卷上面都還是一片空白，顯然是還沒有開始答題。

不去理會，陳銘直奔宿舍樓。

剛才專注于做試卷的時候，時間變慢自動啟動，搞得他現在有點昏昏沉沉的。

還是先回宿舍睡一覺休息一下再說。

毫無解題思路的林浩抬頭推了推眼鏡，正好看見了窗外走過的陳銘，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搖了搖頭又在草稿紙上畫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解題思路。

趙磊和江云同樣也看到了路過的陳銘，兩人臉上皆是一副不出意料的表情。

其他實驗班的學生不認識陳銘，自然也沒當回事。

高一三班，陳銘提前交卷離開后，幾個空白卷子的同學躍躍欲試，終于忍不住舉手說自己想交卷。

結果被周長川狠狠瞪了一眼，又立馬蔫了下去。

終于，第二節課下課鈴聲響起。

周長川抱著收上來的試卷快步走出教室，朝著教學樓小跑而去，最上面的兩張試卷，是陳銘和陳洛兩人的。

他在普通班發現了這么兩個好苗子，得趕緊去和王悅商量，聊聊有關于兩人的事。

“周老師，你走那么快干嘛？”

從實驗班出來的王悅，一頭撞上了低頭走路的周長川。

“害，你看我都急糊涂了?！敝荛L川一拍腦袋，剛才只顧著想陳銘和陳洛兩人了。

王悅是實驗班的班主任，自然也在教室監考。

“王主任，你看這最后一道附加題。”

周長川把陳銘的試卷拿到王悅眼前。

“嗯？”

王悅只是掃了眼試卷，就明白了周長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三班有人做出了這道題？”

周長川點了點頭，又拿出陳洛的試卷。

最后一道附加題，陳洛也做出來了，但是解題步驟寫滿了整張試卷的背面。

王悅定睛一看，人麻了。

好家伙，普通班這是撿到寶了??！

“你看到的第一張試卷，是陳銘做的。這一張，則是陳洛做的?！敝荛L川揚了揚手里的兩份試卷，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陳洛？我知道他，本來該來實驗班的，但是提前開學的時候沒來，就安排到普通班了?！蓖鯋傸c了點頭，然后發現好像有哪里不對，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

“你剛說誰？”

“陳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