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和余笑笑走進福利院的時候,就看到這里已經搭起了一個小型的舞臺,后面掛著一塊巨大的廣告布,寫著:愛心助童基金會捐助儀式。
舞臺上立著一個發言臺和麥克風,下面擺放著一行桌椅,后面是幾十張小凳子,中間一條通道,攝像機組就擺在中間位置。
幾個穿著白襯衫的中年人,正站在舞臺前方聊天,黃大發也在這堆人中。遠處的一條風雨連廊下,有護工帶著小朋友們正在排隊,看樣子,他們應該就是一會的觀眾。
這個捐贈儀式真是既正式又不正式。
兩人在院子里一出現,黃大發立刻舉手打了一個招呼,然后就大步走了過來。
“陳總,笑笑,你們來了,我給你們引薦幾位領導。”
陳北大大方方地承受了這一聲陳總,點點頭,牽著余笑笑走了過來。
這段時間,他白天頂著烈日送貨,皮膚曬得黑了好幾度,也粗糙了不少,晚上又充當客服,睡眠不足,整個人看上去憔悴蒼老了許多,而且頭發亂糟糟的也沒有打理過。
他的樣子,比在江城的時候,看上去至少大了好幾歲。
“這位是我們鄭市電視臺的臺長,于臺長。這位是鄭市宣傳部文產處,劉處長。這位是鄭市文體廣電局的,胡局長......”
黃大發每介紹一個人,陳北就跟對方握一下手,姿態放得很低。
他心中有些驚訝,沒想到就三十萬的一個捐款,黃大發竟然能請來這么多重要的人物。
宣傳部的劉處長或許不是這里職位最高的,但身份絕對是最重要的。
黃大發介紹完之后,他自然而然地率先說道:“笑笑的故事,我聽于臺長講過了,十分感人,我覺得可以作為我們市委宣傳部的一項重要工作來推進。”
“你們的捐助行為,不僅僅彌補了社會保障的不足,為這些孩子們提供了物資支持,還給他們帶來了精神慰藉,在他們心中種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
“而且此舉,更具備極大的社會意義,用大愛來喚醒更多具有社會責任感的人,號召和促動大家一起投身于社會福利事業......”
劉處長的話一講完,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陳北也趕緊跟上,只是他的一只手不敢用力,看上去有些造作。
講的可真好,各種大氣的詞匯張口就來,這讓陳北很羨慕,他雖然也是一名大學生,但是說的最順嘴的還是艸,他媽的,狗日的。
幾人寒暄完,就在最近的一排座位上落座,兒童觀眾們入場,隨后穿著旗袍的主持人,從一個陰涼處,步履妖嬈地走出來。
黃臺長、于臺長、劉處長、胡局長,輪流上臺發言,照相師懟著他們就是一頓拍,最后余笑笑也拿著發言稿,上去念了一段稿子。
有兩個打扮漂亮的小朋友上去給她獻了一束漂亮的滿天星。
最后的環節就是捐贈,余笑笑和黃大發在臺上簽訂了一份合同,一張寫著三十萬的支票,影印在上百倍的KT板上,由余笑笑交到了黃大發的手中,整個捐贈儀式才算是結束。
下方,大人孩子們都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領導離場之后,攝像組開始為余笑笑錄制幾組鏡頭,陳北作為項目推動人,也有幸露了一個臉,在鏡頭前說了幾句非常正能量的話。
在給余笑笑錄節目的時候,黃大發和陳北兩人蹲在陰涼處聊天。黃大發的手中捏著一張銀行存單,頗有感慨道。
“陳總,如果我沒猜錯,這筆捐款,是您資助的吧?余笑笑的故事,也全部是杜撰出來的。”
聽到對方這么說,陳北心中沒有絲毫的負擔,而是笑著問道:“黃臺長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當,您這么年輕,就有這么大的魄力和手筆,以后還要多仰仗呢。”
“過獎了,我只不過做了自己該做的,不值一提。”
“唉,我家孩子,就跟您一般大,您都下海博弈了,我家那個還整天跟一幫子狐朋狗友在臺球廳、游戲廳胡鬧,如果他能有你一半,不,就算是十分之一的本事,我就算是燒高香了。”
“黃臺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際遇,您還正當年呢,何必操心下一代的發展。”
“呵呵,我一把年紀了,在這個位置不上不下的,卡的很難受,正想打算退休呢。”
“呵呵,不瞞您說,我稍微懂點面相,看您紅光滿面,印堂發亮,這正是大展宏圖的面相,不是映在官位,就是財位,保準錯不了。”
“哈哈哈,那就借陳總吉言了。”
過了片刻,陳北問道:“黃臺長,我有件事情想麻煩您幫個忙。”
“咱們的關系,有什么事直接說就行。”
“嗯,您在電視臺,知不知道,要想申請一家廣播電臺執照,需要什么樣的手續和條件?”
“哦,您問這個啊,剛才在這里的胡局長,就是負責這一塊的,這事歸他們廣電總局管。不過,根據我的經驗來看,這些電臺的主體機構都是國有單位,個人和私人企業幾乎沒有可能申請下來。凡是牽扯到宣傳輿論的,審批都非常麻煩,就算是一個縣電臺,可能也需要到省里,甚至更高一級來審批。這里面不僅僅有技術門檻,還有政治門檻,說實話,您這事兒挺危險的。”
陳北點點頭,感覺自己把這事想簡單了,也或許是想岔了,個人雖然不能申請廣播電臺,卻可以跟他們共同合作某個欄目,也可以承包電臺的廣告經營權。
但想要拿到這些資源,就不僅僅需要錢,還要很鐵的關系才行,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
捐贈儀式加笑笑的拍攝共花費了兩個半小時,陳北領著她出來的時候,早已經饑腸轆轆了。
面包車就停在路對面,林紅纓帶著幾個人坐在樹蔭下的馬路牙子上。
他上車之后,這才發現林紅纓就買了一大包干饃饃,還有兩個咸菜疙瘩。
陳北臉色有些黑,“怎么全是饃,又干又硬的怎么吃。”
林紅纓撩了一下頭發,說道:“大夏天的,買什么都容易壞,就這種鍋盔饃壞不了。”
“你們吃的什么,我和笑笑還沒吃飯呢。”
余笑笑非常懂事地說道:“大哥,我吃饃就行,饃最充饑了。”
陳北有些不情不愿地掰開一塊,放在嘴里咬著。
吃了兩口,別說,干嚼還挺香的,麥香味非常濃郁。
面包車緩緩駛出繁華的城市,陳北的目光望向前方,仿佛穿越千里河山,直接落在了江城。
此行回家,他心中是比較興奮的。
離開一個月,不僅賺夠了第一桶金,可以幫助家里安全邁過這個門檻,還帶回了一車女孩,不,準確的說法,應該是好幾個創業伙伴。
高端戰力就有兩個,以后再也不用擔心什么青皮混混之類的。
坐在副駕駛,看著高達騎著摩托車在前面領航,自己身邊眾美環繞,他忽地有了一種光環加身,王者歸來的感覺。
突突突......
突突突......
突然,有個聽上去十分熟悉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陳北眼神重新聚焦,就發現前方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一輛三輪挎子,還有那兩個熟悉的民警。
老民警正在一腳腳地蹬踹,可車子就是不打火,發動不起來。
年輕民警坐在挎子里對著他使勁瞅。
路況坑坑洼洼,面包車開的不快,以每小時二三十公里的速度往前走著。
兩車交錯的時候,陳北拿著半張饃,鬼使神差地遞了出去,年輕警察搖搖頭,突然從挎子里站起來,指著面包車激動地喊道:“小麗、小麗。”
陳北皺了皺眉,問道:“小麗,你熟客?”
小麗搖搖頭,“不知道,不可能吧!”
陳北心中一緊,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快速說道:“小麗,告訴他你不叫小麗。”
小麗把頭伸出來,朝后大喊道:“警察大哥,我不叫小麗,我叫琪琪。”
年輕民警愣了愣,接著從挎子中跳了下來,追著面包車跑,同時大聲喊道:“你就是小麗,你給我下來。”
“大哥別追了,她真不叫小麗。”
陳北還想佐證一下。
年輕警察聽到他的喊聲,停下來愣了一會,接著跑的更快了,“臥槽,你他媽是張教授。”
陳北立刻將頭縮了回來,催促道:“油門,油門,加大,快走。”
“你給我等著,早晚抓住你。”
“哥,我真不姓張。”
看著后視鏡中越來越小的身影,陳北的面色有些難看。
剛才那種光環加身,王者歸來的感覺統統都消失不見了,他腦中莫名出現了一個老鼠剛剛鉆出下水道的場景。
他回頭看了眼小麗,暗恨道,老子就多余救你,他媽的熟人真多啊!
不對啊!對方能把小麗和張教授聯系起來,只能是健康夜話欄目。
那小麗的容貌是如何確定的?
下一刻陳北就想扇自己一巴掌,當初在莎莎發廊,自己打了人又報了警,太他媽的不厚道了。
不是,你們警局就沒人了么,跨度這么大的兩個案子,怎么就一個人負責啊!
概率如此小,都能關聯起來?
陳北感覺自己要重新捋捋思路,原本準備回到江城就開始轟轟烈烈的創業大計,必須要改變一下。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自己也不能走到臺前,還有,這些錢用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謹慎謹慎再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