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陳北是被弄醒的。
他睜開眼睛,就發現林紅纓蹲在床頭,拿著剪刀望著自己。
這幅畫面有些驚悚,他往后縮了縮身子,問道:“你要干嘛?”
“我給你上藥!”
“上藥你拿剪刀干什么?”
“不剪開繃帶,我怎么給你上藥?”
陳北這才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繃帶已經被剪掉,胳膊處的傷口上,也涂上了一層黑色的藥膏。
傷口恢復的不錯,沒有感染,刀刃穿透處隱隱有結痂的跡象。
“你這么緊張干什么,一點也不疼,昨天晚上我已經上過一次了,你都沒有醒。這是我自己配藥膏,比云南白藥的效果都好。”
“你還會配藥膏?”
“當然了,昨天你沒聽老鬼講,我以前就是跑江湖耍把式的,這種東西都是隨身必備的。”
“黑玉斷續膏么?”
“什么亂七八糟的,就是用草烏、血竭、乳藥、重樓、當歸、甘草這些草藥混合,最后用蛋黃油調配出來的。”
陳北感興趣地問道:“這藥能消炎么?如果感染了怎么辦?”
“當然是要把腐肉挖了去,再涂藥。”
“留疤么?”
“分情況,如果只是被割一刀,就不會留痕,但要是割一塊肉去,當然會留下疤!”
“那可真是好東西,你們這個門派有沒有傳下來什么壯陽的方子?”
“有,大力丸,包治百病!”
“真的有大力丸啊?”
“其實賣膏藥和大力丸算是我們掛行的一支,以前叫挑將漢,我們這種純賣藝的叫清掛子,只不過后來規矩都模糊了,這個行當大部分都消失了。
我記得小時候也賣過幾次大力丸,只不過師父的口才不好,根本賣不出去,還掙不回本錢來。”
“你知道這個大力丸的配方是什么?”
“沒有統一的配方,要配很多種不同的藥,看人下菜。如果對方有病,通過觀察也能看出一二來,然后就賣給他對癥的大力丸,他要是吃著舒服了,自然會當真。”
“原來是這樣,看來你們這些習武之人,都懂一些中醫知識。”
“武術跟中醫本來就不分家的,我們在練功的時候,要隨時覺察身體的變化,如果出現了一些暗疾,自己是最先知道的,那樣抓藥最精準。”
“不是都說醫不自醫么?”
“我沒聽說過,醫生要是不能治療自己,多半是個庸醫吧。”
談話間,林紅纓已經為他換好藥,包扎了起來,做完之后,直接轉身離開,全然不顧陳北還有一肚子話想問。
此時,對方的身上透著一股清冷,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陳北不由感嘆,調整的好快,好狠心的女人!
如果自己跟她好了,偶爾背叛一次,不知道她會不會手刃了自己?
陳北穿上衣服,出來的時候,便發現除了小麗,大家都在。
“小麗呢?”
“她去退那間樓房的房租了,應該很快就回來。”
陳北點點頭,“你不提醒我還忘了,這棟房子也要退,我交了一千五百塊,住了還不到一個月,估計能退一大半。笑笑,這件事情交給你來做吧,你太內向了,需要多跟別人溝通。”
余笑笑站起來,捏著衣角看看林紅纓,輕輕點頭答應下來。
“還有,現在家里三輛自行車兩輛摩托車,我們也帶不走,老二,你留一輛好騎的摩托車,把其他的都賣了。”
“好,俺現在就去。”
高達站起來,晃著身子走出去。
他自從被陳北要求每天修面之后,穿上得體的衣服,看著比以前更像個人。
好在,他講話交流都挺正常,只要不是太大聲,聲音溫柔一點,一般也不會嚇著別人。
電視臺那邊的拍攝,定在中午進行,就是舉辦一個小型的捐贈儀式,讓余笑笑露個面,以基金會的代表身份跟對方簽訂一份合同,打款。
隨后,再提前錄上幾個余笑笑的鏡頭,讓她念點稿子,然后......
陳北想到這里,忽然想到余笑笑當初接電話的時候,記錄的客戶地址,全是錯別字,又跑下來問道:“紅纓,笑笑的識字量怎么樣?”
林紅纓頭也不抬,繼續收拾行李,“小學水平吧,我手把手教的,她還練武,打你兩個沒問題。”
這么看不起人么?改天送到我房間來練練。
陳北心里非議了一句。
小麗回來的時候,嘴里罵罵咧咧,說是房東扣了100塊錢押金,還嫌住的時間短,凈給他添麻煩了。
她拿著租金裝模作樣地交給陳北,陳北沒有接,而是點出了11700元,交給對方。
“這是你昨天被偷的錢11000元,我答應多給你補償1000元,房租退回來的300加700正好1000元。”
自己的積蓄失而復得,小麗抱著錢親來親去,歡喜異常。
陳北不解地問道:“你不是說干了兩年多么,就攢下這么點錢?”
“那黑心老板就不是人,他們要先抽走一半,我平時吃穿用度也大手大腳,再加上給去年過年給家里寄了5000回去,就剩下這么多了。”
陳北點點頭。
“以后跟著我好好干,保證讓你三年買房,五年買車。”
過了片刻,高達回來了,三輛自行車加上一輛摩托車,總共賣了4600元,全部交給了陳北。
最后是余笑笑,她竟然把這棟將軍樓的房租和押金全部要了回來,總共退回了1100元。
陳北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財務兼大管家了,要不然任何事,任何小錢都要過自己過手,實在是太麻煩了。
于是,他跑到林紅纓的屋子里,跟她商量了一下,對方也爽快地答應下來。
隨后,陳北就把自己的書包拎了下來,里面裝了很多零錢,大概有十幾萬,還有昨天從老鬼那里沒收的三萬塊,加上今天退回來的幾千。
陳北讓她抽空清點一遍,記個總數,以后出入賬目都要記錄一下,做個收支賬本子。
林紅纓一一點頭答應下來。
面包車的空間足夠大,可幾個人的行李仍是將車里塞得滿滿的,在這里住的這段時間買了不少零碎的東西,家用小電器和鍋碗瓢盆都一大堆,林紅纓和小麗先挑選貴重的裝上,剩下的,又裝了兩個蛇皮袋子,綁在了高達騎的摩托車上。
臨近中午的時候,幾人終于在房東的注視下離開了這棟將軍樓。
陳北還是沒法開車,只能夠把這一車人的命運交到了林紅纓的手中。
她昨晚開著去火車站,又開著回來,進步是肉眼可見的,紅綠燈起步的時候,順暢了不少,憋死的次數明顯少了很多。
陳北坐在副駕駛上,面前擺放著一張全國地形圖,在鄭市和江城之間,用紅線彎彎曲曲標出了一條路。
在這張地圖下方,還壓著幾張詳細到途徑各地級市的大比例尺地圖。
現在沒有導航,也沒有貫穿兩省的高速,他們只能一點點摸索著前行,地圖是必不可少的。
為了規劃路線,陳北還特意去了趟圖書館,查看交通情況,截至到去年,華夏的高速路建成并通車的,一共有1880公里。
沈大高速最長375公里,再就是濟青高速318公里,京津塘高速142公里,廣深高速122公里。
好多高速都是一點點,全長幾十公里就算是長的。
比如鄭市到洛陽中間只修了一小段,有三十公里左右,后來成了連霍高速的一部分。
還有些省份沒有實現高速的0突破。
嗤啦,一個急剎,車子穩穩停在了一家兒童福利院門口,車內眾人發出一聲驚呼,后面響起了鍋碗瓢盆叮當哐啷的聲音。
陳北面容扭曲地護著右臂,剛才他用這支胳膊撐了一下身子,瞬間就感覺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怎么選了這家福利院?”
林紅纓皺著眉頭,看著福利院的牌子問道。
“咋了?電視臺選的。”
“這里就是笑笑落戶的地方。”
陳北瞬間也想到了其中的紕漏,余笑笑的戶籍在這里,但她從來沒在這家福利院生活過,這個黃大發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不管了,既來之則安之,里面好像挺熱鬧的,他們應該早就到了,我和笑笑進去了。”
“行,我們在外面等你們。”
“你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在采購點路上吃的東西,干凈的水。還有,面包車別離開視線。”
“我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