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正蹲在他那張快散架的工作臺前，眉頭擰成了麻花，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在一堆…呃…“資產”上掃來掃去。

工作臺上，攤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活像剛從泥丸星垃圾場最底層刨出來的破爛博物館展品。

一小堆皺巴巴、邊緣磨得光滑、沾著油污和汗漬的星幣（面值以帝國最小單位為主），被王胖子小心翼翼地堆成一個小金字塔（塔尖還缺一塊）。旁邊，散落著幾件更“扎眼”的玩意兒：一塊外殼銹跡斑斑、表蒙子裂了蜘蛛網紋、指針停在“帝國歷 2333年 4月 1日”（愚人節？）的破舊懷表（懷表：“滴…答…滴…滴答…卡…住…了…擺…爛…”）；半包用油紙裹著、散發出類似過期貓糧混合著機油怪味的合成煙草（煙草：“熏…死…個…煙…了…快…抽…我…”）；還有…幾顆顏色渾濁、形狀不規則、在昏暗光線下勉強能反射出一點廉價熒光的…玻璃珠子？其中一顆最大的，還被用細鐵絲纏了個圈，做成個“吊墜”的樣子（玻璃珠：“我…是…玻…璃…心…易…碎…輕…拿…輕…放…”）。

王胖子捏起那顆最大的玻璃珠，對著棚頂漏下來的微弱天光瞇眼看了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古董？深海藍鉆？艦長…您這眼神…是讓泥丸星沙塵暴給糊瞎了吧？這玩意兒丟垃圾場，連拾荒老頭都嫌硌腳！”

他嘆了口氣，拿起那半包合成煙草，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差點被那股子混合著化學香精和餿味的“芬芳”熏得背過氣去！“咳咳…嘔…這玩意兒…抽一口怕不是能直接去見帝皇陛下？艦長是想毒死我然后繼承我的破棚子嗎？”

就在王胖子對著這堆“首付抵押品”唉聲嘆氣，感覺自己的“有家機修”快要變成“廢品回收站”分站時——

棚子的破門簾（一塊沾滿油污的帆布）被人小心翼翼地掀開一條縫。一個腦袋，如同做賊般，鬼鬼祟祟地探了進來。正是“銹鐵藝術號”的艦長——茍富貴！

他今天沒穿那身洗得發白的舊制服，換了一件更破舊、領口都磨出毛邊的灰色罩衫，臉上皺紋深得能夾死蒼蠅，眼神躲閃，腳步虛浮，像剛被泥丸星稅務局抄了家又挨了頓揍。他搓著手，臉上堆砌起一種混合著討好、心虛和肉痛的復雜笑容，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王…王師傅…早…早啊…沒…沒打擾您吧？”

王胖子眼皮都沒抬，繼續撥弄著那堆玻璃珠，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打擾？艦長大人大駕光臨，我這破棚子蓬蓽生輝啊！怎么？是來送剩下的尾款？還是…又發現什么‘深海藍鉆’了？”

茍富貴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變得更加“卑微”。他挪著小碎步走進來，動作輕得像個幽靈，仿佛生怕踩壞了地上的灰塵（灰塵：“踩…輕…點…我…也…是…有…尊…嚴…的…”）。他走到工作臺前，看著王胖子面前那堆“資產”，喉嚨里咕嚕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口苦水。

“王…王師傅…您…您看…我這…小本生意…剛起步…船…船還沒開張…實在是…囊中羞澀…”茍富貴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同樣皺巴巴、但看起來稍微“實在”一點的布袋子（比裝玻璃珠那個強點），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堆星幣旁邊，“這…這是…東拼西湊…砸鍋賣鐵…先…先付您的…三…三成首付…”

他頓了頓，眼神飄忽地掃過那堆玻璃珠、破懷表和合成煙草，補充道：“還…還有…那…那些…小玩意兒…抵…抵點利息…您…您別嫌棄…”

王胖子拿起那個布袋子，掂量了一下。分量…還行。他解開袋口，往里瞅了一眼。里面依舊是零碎的星幣，但數量比之前那堆“金字塔”明顯多了一些。他面無表情地倒出來，開始一枚一枚地數。金屬硬幣碰撞的“叮當”聲，在寂靜（相對）的棚子里格外清晰。

茍富貴緊張地搓著手，小眼睛死死盯著王胖子的手指，大氣都不敢喘，仿佛王胖子數的不是錢，而是他的命根子。

數完了。王胖子心里有數了。三成？勉強夠數。加上那些“小玩意兒”…嗯…當廢鐵賣的話，大概能值幾個糊糊錢？他抬起頭，目光卻落在了工作臺角落——那里還放著一個更小的、用劣質合成革縫制的袋子，正是上次茍富貴用來抵債、聲稱是“上好能量塊”的那個！

王胖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他慢悠悠地伸出手，拿起那個“能量塊”袋子。入手沉甸甸的，但手感…依舊帶著那種令人不安的沙沙顆粒感。他故意在手里掂了掂，動作幅度很大，袋子發出“沙沙…沙沙…”的摩擦聲，如同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爬。

“晃…晃…死…了…”

“沙…子…進…眼…睛…了…”

“頭…暈…”

“想…吐…”

“再…晃…就…真…爆…炸…了…”袋子里的“能量塊”立刻在他腦子里發出了痛苦而暴躁的抗議！

王胖子仿佛沒聽見（或者說，故意要聽），他把袋子拋向空中！接住！再拋！動作流暢，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哎…喲…！”

“別…拋…了…！”

“腦…震…蕩…了…！”

“螺…絲…要…散…架…了…！”

“沙…子…都…晃…勻…了…！”

“純…度…更…低…了…！”

“要…死…了…要…死…了…！”能量塊的“心聲”充滿了絕望！

茍富貴的臉，隨著王胖子每一次拋接的動作，瞬間變得煞白！毫無血色！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角淌下！他嘴唇哆嗦著，眼神驚恐地盯著那個上下翻飛的袋子，仿佛里面裝的不是劣質能量塊，而是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艦長…”王胖子終于停止了拋接，穩穩地接住袋子，在手里掂量著，臉上掛著一種極其“真誠”的、帶著濃濃嘲諷的笑容，“您這‘上好’的能量塊…手感真不錯！沉！實在！聽著…心聲也挺活躍？您看…您那‘銹鐵藝術號’的引擎…最近不是有點‘饞’嗎？老是哼哼唧唧的…要不…咱現在給它加個餐？把這‘上好’的料喂進去？保管讓它吃得飽飽的！跑起來…呃…原地升天！動力澎湃！直接化身泥丸星最亮的煙火！給您省點尾款錢？怎么樣？夠意思吧？！”

王胖子的話，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精準無比地扎進了茍富貴的心臟！尤其是那句“原地升天”、“最亮的煙火”，配合著王胖子手里那袋還在發出微弱“沙沙”聲的“炸彈”，瞬間擊潰了茍富貴最后一絲心理防線！

“別！別別別！王師傅！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茍富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了起來！聲音尖利得破了音！他雙手瘋狂地擺動著，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差點一頭撞在旁邊的工具架上（工具架：“別…撞…我…散…架…了…”）！

他指著王胖子手里的袋子，語無倫次，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驚恐：

“王…王師傅！您…您誤會了！這…這玩意兒…哪…哪是什么上好能量塊啊！這…這就是…就是給您…研究用的…廢料！對！廢料！純粹的工業垃圾！一點用都沒有！研究研究！看看怎么處理！千萬別往引擎里灌！灌進去…我那船…我那船就真沒了！徹底沒了！連渣都剩不下！王師傅！您行行好！高抬貴手！放過我那破船吧！”

他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往后退，眼神死死盯著那袋子，仿佛王胖子下一秒就要擰開引擎蓋往里倒！

“廢料？研究用？”王胖子嗤笑一聲，掂了掂袋子，“艦長…糊弄鬼呢？！上次您可不是這么說的！‘上好的能量塊！純度絕對高！帝國軍工標準！’嘖嘖嘖…這變臉速度…比泥丸星的風向變得還快！”

他把袋子“啪”地一聲丟回工作臺角落，動作隨意得像丟一塊抹布：

“行吧！既然是廢料…那就留著…當個紀念品！提醒我…艦長您的‘信譽度’…”王胖子故意拖長了音調，眼神銳利如刀，直刺茍富貴那驚恐的瞳孔，“…快趕上這能量塊的純度了——無限接近于零啊！”

“無限接近于零”幾個字，如同千斤重錘，狠狠砸在茍富貴的心口！他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紫，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信譽度？他茍富貴在泥丸星棚戶區…好像…確實…沒什么信譽可言…

“王…王師傅…我…我…”茍富貴感覺再多待一秒，自己就要被王胖子那眼神和話語凌遲處死了！他猛地一跺腳（踩得地面塵土飛揚），也顧不上什么艦長風度（本來也沒有），轉身就往門口沖！動作快得像個被狗攆的兔子！

“我…我再去搞點正經能量塊！！”茍富貴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破釜沉舟的悲壯，從門口傳來，“保證！保證開船那天！讓您滿意！讓銹鐵號…呃…跑得穩穩當當！絕對！絕對不用這廢料！您放心！等我消息！”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門簾外，只留下“嘩啦”一聲帆布響和一股倉皇逃竄帶起的風沙。

王胖子站在原地，看著那還在晃動的門簾，嘴角那抹嘲諷的冷笑慢慢收斂，最終化作一聲充滿鄙夷的輕哼：

“人在債主飄，跑得比誰都快…”

“老板…你這信譽度…和那袋沙子能量塊…還真是絕配！”

“一個敢說…一個敢裝…”

“絕了！”

他搖搖頭，不再理會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重新落回工作臺上那堆零碎的首付和“抵押品”，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廢料”。

他彎腰，從工作臺下拖出一個銹跡斑斑、邊緣都卷了口的破鐵皮桶。桶身上用紅色油漆（掉色嚴重）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大字：“高危！廢件！勿動！”桶里已經扔了些東西：幾根燒焦的電路板（還在冒煙？）、一小罐顏色詭異的粘稠液體（標簽寫著“強酸？潤滑？未知？”）、還有半截扭曲的、看起來像炮管的東西（炮管：“輕…點…放…腰…疼…”）。

王胖子拿起那袋“上好能量塊”，掂量了一下，感受著里面那沙沙的顆粒感和腦子里傳來的微弱抗議（“別…扔…我…進…垃…圾…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高危廢件…高危廢件…”王胖子喃喃自語，手腕一抖！

“哐當！”

那袋劣質能量塊，精準地、毫不留情地，被丟進了那個標著“高危”的鐵皮桶里！砸在里面的廢件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哎…喲…”

“黑…暗…”

“潮…濕…”

“還…有…股…酸…味…”

“生…無…可…戀…”

“爆…炸…吧…毀…滅…吧…”能量塊的心聲充滿了絕望的擺爛。

王胖子拍了拍手上的灰（雖然手上本來就很臟），仿佛丟掉了一個巨大的麻煩。他直起身，看著角落里那個靜靜躺著的“高危”鐵皮桶，又看看工作臺上那堆勉強算“首付”的零碎…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他的心頭。

艦長…正經能量塊？

保證？

開船那天？

王胖子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人在船廠飄，挨宰要留神…”

“老板…你這保證…怕是比泥丸星的沙塵暴還不可靠…”

“銹鐵號…自求多福吧…”

棚子里，只剩下風沙拍打帆布的“噗噗”聲，以及角落里那個高危鐵皮桶里，偶爾傳來的、微弱的、如同臨終嘆息般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