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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鑒術與山河言

前往鑒麟聯盟的路上,車廂里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壓在人心上。

白紓水指尖反復摩挲著母親留下的舊繡繃,楠木邊緣被磨得光滑,繃面上那個“護”字是用亂針繡的,長針鋪底如石,短針斜插似草,最邊緣一縷飛絲故意拖得極長,末梢微微卷曲,像極了血鳳絲的逆向捻度。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總說“亂針繡的魂在‘氣’上,線亂了,氣不能斷”,那時母親捻著紅絲的手指,也是這樣反復摩挲著繃架。

血鳳絲……母親的失蹤……《夜宴圖》的火……

這些碎片像亂針繡的絲線,在她腦海里橫沖直撞,卻隱隱有了纏繞的趨勢。

傅青山遞來一杯溫水,杯壁的溫度透過指尖漫上來。他側臉線條冷硬,目光卻時不時掃過她緊攥繡繃的手,像是在判斷這沉默里藏著多少驚濤駭浪。

白紓水忽然懂了,這個男人不是冷漠,是在用他的方式安撫她。他們正朝著十年前的迷霧走去,每一步都可能踩空。

鑒麟聯盟的物證中心藏在蘇州園林地下,推開雕花木門是青瓦粉墻,轉過影壁卻撞上冷硬的金屬長廊。

恒溫恒濕的玻璃展柜里,秦淮婚服靜靜躺著,鮮紅的緞面在柔光下泛著暗啞的光,像凝固的血。

“你看它的針法。”傅青山戴上無粉手套,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里格外清晰,“尤其是下擺的并蒂蓮,星熠對外宣稱是‘大師復刻’,但我們懷疑……”

白紓水已經走近了展柜。她的目光像最細的繡針,一寸寸扎進那些繁復的紋樣里——雙面繡的鴛鴦羽翼層次分明,打籽繡的并蒂蓮顆粒圓潤,滾針繡的祥云線條流暢……可越看,她眉頭皺得越緊。

“是亂針繡。”她忽然開口,指尖點向一朵祥云的邊緣,“但這亂是假的。”

傅青山挑眉:“怎么說?”

“真正的亂針繡,‘亂’里有呼吸。”白紓水的聲音帶著繡娘特有的篤定,“你看這飛絲,角度都是45度斜切,間距誤差不超過0.1毫米,像用尺子量過。真正的手繡,換線時指尖會抖,心緒亂時針腳會偏,就像人說話會換氣。可這上面,連一絲‘氣口’都沒有。”

她頓了頓,指尖在玻璃上輕輕敲了敲,“就像有人把亂針繡的針法拆成了數據,再用機器‘拼’出來的。”

傅青山眼底閃過一絲銳光:“星熠用“凌影芯姬”掃描了上千幅蘇繡,包括你母親的《煙雨圖》。他們不僅要模仿,更要‘替代’。”

他轉身走向墻角的金屬柜,虹膜驗證通過的提示音輕響,“但手工的痕跡,不是數據能抹去的。”

金屬箱打開時,里面沒有高科技儀器,只有一套古樸的銀針,和三只巴掌大的琉璃瓶,瓶中液體呈琥珀色,散發著淡淡的藥草香。

“這是血鑒術。”

傅青山拿起一根銀針,指尖在針尾摩挲著,那里刻著極小的“傅”字,“鑒麟聯盟傳下來的法子,我母親當年最擅長。繡者的血能‘勾’出器物上殘留的針痕記憶,尤其是亂針繡,飛絲纏得越密,藏的‘氣’就越重,越容易被喚醒。”

白紓水一怔,針痕記憶,母親也說過這個詞,說亂針繡的飛絲能“記痕”,記著繡時的輕重緩急,記著藏在針腳里的心事。

傅青山沒有猶豫,銀針刺破右手中指,一滴血珠沁出,紅得發亮。

“白小姐,站遠些。”他語氣嚴肅,將帶血的指尖輕輕按在婚服裙擺那片暗褐色的痕跡上。

“以我之血,鑒彼之痕,溯洄針魂。”

他低聲念誦,聲音里沒有咒語的神秘,只有一種沉甸甸的鄭重。這是血鑒術的口訣,傅母教他時說過,“鑒”的不是器物,是藏在針痕里的人心。

指尖觸及緞面的剎那,婚服忽然輕輕一顫,那些金線繡的紋樣里,竟有細碎的光點亮起,像被驚擾的螢火。

傅青山閉上眼,眉頭瞬間鎖緊,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握著繃架的手青筋隱現。

白紓水看得心口發緊。她看不見他腦中的畫面,卻能從他繃緊的下頜線里,讀出那些畫面有多猙獰。

傅青山的意識里,時光正在回溯。

他看見紅綃坐在油燈下,眼眶通紅,手里的針抖得厲害,亂針繡的飛絲在她指間歪歪扭扭。一個穿黑袍的人影站在她身后,聲音像冰:“按我說的繡,鳳凰圖騰要藏在祥云里,用亂針蓋住……”

紅綃的眼淚砸在緞面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她咬著唇,把恐懼都繡進了針腳里,鳳凰的眼睛處,她故意用了三縷銀線,針腳比別處深半分。

畫面突然清晰:大婚前夜,紅綃躲在衣柜里,用繡花針尾在小指指甲縫里刻著什么。

借著月光,傅青山看清了,是三個極小的點,呈三角排列,是赤凰會的暗號!她在用亂針繡之外的方式,藏最后的線索!

正要細看,眼前的景象突然碎了。

金線變成了流動的代碼,婚服被架在精密儀器下,激光掃描著每一根飛絲的角度。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亂針繡參數優化完成,誤差率 0.03%”。

接著,一個熟悉的物件被推了過來,是他的配槍!鏡頭拉近,槍身那幾道摩擦痕被放大、掃描、建模……

最后,畫面定格在婚服的祥云邊緣。那里多了幾道平行的細痕,和他槍身的劃痕分毫不差!

“呵……”傅青山猛地睜開眼,聲音里淬著冰,“‘凌影芯姬’倒是‘聰明’,連我槍上的疤都敢當‘防偽碼’繡進去。”

他的怒火燒得正烈,卻被一聲極輕的抽氣聲打斷。

白紓水不知何時往前走了半步,右手扶在展柜玻璃上,左手緊緊攥著母親的舊繡繃。

傅青山的血借由血鑒術喚醒的“針痕”像水波,正一圈圈從婚服擴散開來。她只覺得一股熱流從腳底竄上來,口袋里的繡繃燙得像揣了團火。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貼上玻璃,仿佛這樣就能觸到紅綃顫抖的針。

那一瞬間,無數細碎的聲音鉆進腦海:

有紅綃繡錯針時的低泣,有母親浸藥草時的嘆息,還有無數個繡娘在燈下的咳嗽聲、抽氣聲……

最后,一個清冷的聲音撞進來,是母親教她亂針繡時的語氣:“線能記東西,記著誰欺負過它,記著要怎么討回來……”。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虛虛劃著,竟是亂針繡“破繭”的起針手法——長針斜刺,短針交叉,動作快得像在發泄。

虎口處的舊傷被扯得生疼,一滴血珠沁出來,在指尖暈開一小片紅,像極了母親當年捻線時的樣子。

“白紓水!”

傅青山沖過來時,正看見她身子一軟。他扶住她的剎那,觸到她指尖的血,又看了看婚服上那些突然黯淡下去的金線,心臟猛地一縮。

血鑒術喚醒的是針痕記憶,而白紓水的反應,是亂針繡傳承里最隱秘的“共鳴”,那些藏在飛絲里的勇氣與不甘,正借著她的血脈蘇醒。

白紓水靠在他懷里,呼吸微弱,指尖那滴血還沒干透。

傅青山低頭看著那抹紅,又看向展柜里恢復平靜的婚服,忽然懂了:所謂“繡魂”,從不是什么虛無的鬼神,是一代又一代繡娘,把心事、掙扎、不屈,都繡進了亂針飛絲里。而血鑒術,不過是一把鑰匙,真正能打開這記憶的,從來都是握著繡針的手。

現在,這雙手,在白紓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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