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 孔明先生降妖去了
- 山中釣叟
- 2191字
- 2025-08-09 22:21:25
“你就是孔明?”
宋忠須眉皆白,面色紅潤。
另一位則是綦毋闿,身形微微有些佝僂。
他也是當世災異學大家,據說曾經在太學做過博士,太學毀棄后,聞劉表遍求賢良,負書荷器,遠道而來,只可惜年事已高,只能修書養老。
路清云行過禮,抬起頭來,卻見水鏡先生搖頭輕笑。
再看宋忠、綦毋闿,二老看著他的眼神飄忽迷離。
路清云猛地吃了一驚。
【望氣術】,災異學最為基礎,也最為難學的一門學科。
許多人皓首窮經,對望氣術的理解只能說是平平。
這兩位老者,正在用望氣之術觀察自己。
先是凝神觀望,其后閉目思索,良久之后又掐指推演。
二人時而眉頭緊皺,時而微微頷首,神情變幻不定。
水鏡先生指了指自己下首,路清云也不客氣,坦然入席。
議事廳內沉寂良久。
二人回過神來,看著路清云的眼神頗為復雜。
“其氣非正,也非災異,若在治世,可導于清平,若在亂世,恐為禍天下。”綦毋闿聲音低沉。
路清云一怔,這不就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的另一種表述嗎?
“不然!”宋忠聲音有些顫抖,“孔明其氣,至清至純,無利無害,雖不可妄下斷言,不過當無害于天下……也無益于天下。”
路清云眨眨眼,這不是說,我這人沒啥用處嗎?
“德操,孔明恐不可用。”宋忠捻須思索,斟酌再三,下了一個結論。
路清云才要說話,卻見司馬徽霍然而起。
他雙目灼灼,一字一句道:“若孔明不能治【誕】,我當請辭學宮祭酒,并向使君請罪。”
二老吃了一驚,立刻變得目瞪口呆。
“德操,你……”宋忠失聲道。
司馬徽這位“好好先生”仿佛變了一個人,慨然發出若金石一般的聲音:“到時候,使君就知道,他的寶劍是否鋒利了。”
眾人相顧無語。
宋忠看著水鏡先生,不住搖頭嘆息。
綦毋闿卻滿臉灰敗之色。
“德操既然作保,我還有何話說?”宋忠冷聲道。
二人起身,再不說話,告辭而去。
卻不看路清云一眼。
……
“先生……”
路清云心下有些感動。
水鏡先生,竟然不惜用命為自己擔保。
當真是有些意外。
“孔明來意,我已經知曉。事態急迫,你且隨我來。”
司馬徽板著臉,一面負手而出,一面淡淡說道。
路清云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跟在水鏡先生身后。
二人沿著木梯來到二層。
其中一間靜室,窗明幾凈,布置的很是雅致。
架閣、案幾之上,堆滿了竹簡。
司馬徽指著案上撿出來的一摞竹簡道:“就是這些,全都帶走吧。”
路清云忙應了聲“是”。
“初平元年(190年),劉景升單騎南來,和子柔(蒯良)、異度(蒯越)、德珪(蔡瑁),共謀荊州,其時荊州,就發生過一起誤食【誕】肉之事。”水鏡先生緩緩說道。
路清云奇道:“何人誤食,如何處理的?”
“不知道。”水鏡先生目光落在案上,他微微蹙眉,面露回憶之色,神情卻十分困惑。
片刻之后,他接著說道:“怪就怪在此處,劉景升和三人合謀,誅殺宗賊十五人,取其部眾,又使蒯越、龐季說服江夏賊張虎、陳生獻襄陽出降,兵不血刃而得荊州,其后便將【誕】事隱去。五行志也不曾記載。”
五行志,即是專門記錄各地災異事件的史書。
【誕人】之事,其實非同小可,哪怕在戰亂之中,時人不及記錄,戰亂平息之后,也必定需要補記,不曾記載確實反常。
“先生可知【誕人】解法?”
“【誕人】?”司馬徽先是一怔,隨即啞然失笑,“這名字倒是貼切。不過,我查閱所有【誕】的記錄,并無解藥。”
路清云的心猛地一沉:“沒有解藥?那么以前的【誕人】最終結果如何?”
“不知道。”司馬徽也有些困惑,沉吟道:“荊州的五行志,記錄【誕人】之事,皆無解藥之說。至于【誕人】結果如何,恐怕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路清云急問:“何人?”
“此人你無須問我。”司馬徽笑道。
路清云微微沉吟,便知道了司馬徽說的是什么人。
司馬徽說完,擺擺手,便又一次埋首案幾。
路清云看著他花白的頭發,心下更是感懷。
水鏡先生明明知道【誕人】并無解藥,卻還是站出來為他擔保,甚至不惜試劉表之劍,這種胸懷,實在非常人所能有。
“學生只有三日之期,三日內沒有解藥,五業從事的麾下蔡顯,就會將我當成【誕人】抓起來。先生為我擔保,實在讓我感激不盡。”
“勉之。”司馬徽頭也不抬,“自己不知輕重,夸下海口,若不是今日仲子相告,我還蒙在鼓里。”
路清云一怔,心中暗嘆一聲,朝著司馬徽行一個長揖,抱著竹簡,就要離開靜室。
“事情早些了結,早些回學宮。”司馬徽在身后喊道。
路清云回頭,微微頷首。
他現在似乎將事情理清楚了。
宋忠定然是收到了蔡顯的匯報,急忙來學宮詢問。
司馬徽隨手就將孔明的個人行為,變為學宮的委托。
這樣,即便找不到解藥。
他也有了回旋的余地,哪怕司馬徽真的去試劉景升之劍,學宮也會庇佑自己。
……
襄陽城北蒯越宅。
廳堂屋舍,高聳云漢;其后有花園一座,亭臺樓閣,不勝之美。
奴仆往來趨承,不下數百。
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門前。
蒯越聽說蒯良來訪,忙整整衣冠,出門相迎。
蒯越身材魁梧高大,蒯良卻身形矮小。
二人互相施禮,隨即大笑不止。
“速去備酒席。”蒯越一把拉起兄長,一邊吩咐道。
后園曲徑幽深,花木叢茂。
兄弟二人在一處亭臺落座。
“使君如此?”蒯越問道。
“憂懼不安,才會急召你來襄陽。”蒯良搖搖頭。
“何以如此憂懼?”蒯越皺眉道。
“使君從他們的假話中聽出了真話。”蒯良苦笑道。
蒯越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誕】肉之妙,就在于每一次你聽到的都是假話,但卻可以看到每個人最真實的想法。
劉景升一心作壁上觀。
可是鎮南將軍幕府中人,卻多是拒袁附曹之輩。
他就納悶了,襄陽、鄴城兩所學宮,當世不知道多少位災異學大師,齊齊攻擊曹孟德為異端。
可是偏偏這么多的人就心向曹操。
就連他自己,蒯異度,竟然也有偏向曹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