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帝子橫行于荊襄。赤帝難道沒有一點點反應？”

“赤帝為火德，火德衰微，天下共知。”

“高祖當年誅殺白帝子，白帝不肖子可殺，黑帝不肖子為何殺不得？”

“高祖有斬蛇劍。”

“斬蛇劍如今安在？”

水鏡先生緊急喊來了龐德公、宋忠，荊襄最頂尖的災異學者聚集于此。

大家伙得出的一個結論就是：黑蛇不可戰勝。

宋忠素日一絲不茍的儒冠有些歪斜，幾縷花白散亂地貼在額角，整整齊齊的胡須，也變得頗為凌亂，臉上的皺紋一夜之間仿佛變得更深。

方術之士的異能，他們如何能夠駕馭怪異，曾經是他們心頭一個揮之不去的謎團。

如今至少一部分謎團解開了，部分方術之士所依托的，就是天帝的“不肖子”。

昔日有赤帝鎮壓天下，如今赤帝不振，諸位帝子開始變得活躍起來，而諸侯也開始與“不肖子”們狼狽為奸。

他們此前還盼望，天子遷許，或許可以凝聚天下之力，一舉戡平怪異。

袁術的稱帝給了他們沉重的打擊。

曹孟德與方術之士的聯合，豈不是與怪異的聯合？

黑帝子的出現，證明了他們的猜測，給了他們更加沉重的一擊。

“高祖斬蛇劍，怕不在曹操之手。”宋忠沉聲道，“昔年天子受董卓威脅，播遷長安，斬蛇劍為國之重器，自然要攜帶，其后天子東歸，權歸曹操，恐怕斬蛇劍也無例外。”

眾人凝重的神情反而稍稍放松了一下。

路清云一念之間也反應過來。

這說明，曹操在與黑帝子合作的時候，手持斬蛇劍，心中尚有戒心，還沒有喪失大漢朝司空的底線。

龐德公聲若洪鐘：“劉使君意下如何？”

宋忠冷哼一聲道：“冷壽光向使君言說，黑帝子之意不容忤逆，昨夜之戰，不過稍示警戒，若是使君不依，便要召喚玄冥，降下寒冬。”

他看了路清云一眼，頹然道：“鎮南將軍道，不能因孔明一人貽害荊襄百姓……”

話音未落，龐德公、司馬徽齊聲斥責：“糊涂！”

路清云露出一絲蔑視的微笑。

這種“你也不想”的手段可謂簡單且高明。

孔明，你也不想看到荊襄百姓因你一人受難？

到時候別說孔明承擔不起這個壓力，就算他承擔得起，荊襄百姓怕是也承擔不起。

“黑帝諸子，最是貪婪，今日舍一孔明，明日再來一子，又要舍何人？老夫斷然不答應。”水鏡先生怒道。

龐德公也是臉色鐵青：“使君若一意孤行，我將召集諸經師會議，同聲聲討。”

眾人皆默不作聲，龐德公固然可以召集會議，但聲討袁術的結局如何？袁術不照樣稱帝了。

他甚至可以威脅劉景升離開荊襄。

劉景升肯定會擔心，但損失最大的還是災異學，荊襄已經是災異學最合適的生存之地。你去江東，去徐州，去冀州，都不可能比這里更好。

他這樣的話，就連水鏡先生也沒敢附和。

宋忠苦笑道：“龐德公不必著急。鎮南將軍還為我們爭取了十天時間。”

十天？

眾人齊齊看向宋忠。

宋忠道：“鎮南將軍言道，他雖可以接受，但學宮諸子怕是不肯，孔明前者剛剛平息荊州災異，也有一些世家念其恩德，也怕是不允。黑帝子欲得孔明，可自取之，荊南將軍府概不過問。”

路清云嘴角微微抽搐。

劉景升這是宣布局外中立。

也罷，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殊為不易。

水鏡先生和龐德公也是面露喜色。

二人盤算了一下，雖然沒有高祖斬白蛇劍，但是集中一部分世家之力，再以學宮大陣為基礎，應該可以抵抗黑帝子。

冷壽光不到一月之命，黑帝子也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來尋找侍奉者。

若是可以抵抗一個月，哪怕不超過一個月，黑帝子也會另外找一個侍奉者。

水鏡先生忙問：“孔明與蒯氏相處融洽，異度說不定會鼎立支持，至于蔡氏……孔明立刻隨我回學宮，一起備戰。”

他想到蔡氏和冷壽光的關系，立即否定了求援于蔡氏的打算。

“備戰？”宋忠的神情變得尷尬起來，“當然，鎮南將軍說可以一戰，不過，他也說這是下策中的下策，他以為最好的辦法是逃命。若是孔明乘坐一條船下江東投靠孫策，或可有生機，即便投靠袁術，事了之后，他也可以上書天子，赦免附逆之罪。”

路清云：……

水鏡先生和龐德公臉孔都有些發黑。

這是誰給劉景升出的主意？

將黑帝子的禍水轉移到江東，轉移到淮南？

荊州的災異學經師們情何以堪？襄陽學宮情何以堪？

“我等就取下策。”龐德公斷然道，“孔明，依水鏡先生之言，回學宮備戰。”

路清云卻端坐不動。

他思索了一陣，起身向三人長揖，斟酌言辭道：“我有三惑不能解，敢問三位先生。”

水鏡先生和龐德公互相看了一眼，先后點點頭。

“其一、黑帝子昨夜明明占據上風，何以退去？

其二、冷壽光為何要將死地選擇江陵城頭？

其三、黑帝子和魚婦是何關系？”

路清云緩緩問道。第一問，他其實已經有了部分答案，即是壺公符之力，哪怕殘存的牌符，也可以給他巨大的，讓黑帝子畏懼的力量。

其他二問，他也有一些初步的推測。

不過是希望三位能夠驗證一番而已。

龐德公沉吟道：“孔明所具之清氣頗為特別，我料定黑帝子既有貪圖之心，也有懼怕之意，因此試探之后，便暫時離去，今日冷壽光所言，也證明黑帝子并未放棄。至于江陵城頭，我當派遣龐令明前往探訪，或許能夠有所發現。”

水鏡先生也說了幾句，大致與龐德公所說差別不大。

宋忠則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未回答。

路清云正色道：“既如此，我以為茍身于學宮，并非勝黑帝子之法。我心中已有一策，可勝黑蛇，或可斬黑蛇。還請三位先生助我。”

三位災異學大佬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都是驚訝萬分。

宋忠皺眉道：“黑帝子非誕可比，孔明還是不要大話欺人，聽鎮南將軍的，也聽老夫的，去江東吧，去淮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