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里的鐘擺敲過十下時，靈笑悠終于聽到樓下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屏住氣，貼著門板聽了片刻，確認靈父靈母和幾個哥哥都已睡熟，才悄無聲息地擰開房門。

三樓的樓道靜得像口深井，只有窗外的月光順著樓梯扶手淌下來，在地毯上織出斑駁的銀網。她拎著白天藏在工具房的小鐵鏟，赤腳踩在地毯上，步子輕得像片羽毛——這是師父教她的躡足步，捉夜鬼時最是好用，連落葉落地的聲響都比她的腳步聲重。

走到二樓時，她特意停在蘇月瑤的房門外聽了聽。里面沒有動靜，只有細微的翻身聲，夾雜著幾不可聞的囈語，聽著倒像是真睡熟了。靈笑悠撇撇嘴，指尖捏了張隱氣符，黃紙符悄無聲息地燃成灰燼，她周身的氣息瞬間融入夜色，連帶著鐵鏟的冷意都仿佛被月光裹住，再難透出半分。

院子里的石榴樹在夜風里搖晃，葉子摩擦的沙沙聲像誰在低聲絮語。靈笑悠走到樹下，白天被她草草填上的土坑還透著新鮮的濕意，邊緣的草葉歪歪扭扭，顯然沒被人發現。

她揮起鐵鏟，一下下往深處挖。泥土濕潤而粘稠，混著腐爛的落葉和樹根，鐵鏟碰撞到石塊時，她就換個角度輕輕撬動，生怕發出半點聲響。挖了約莫半尺深，鏟頭突然碰到個硬邦邦的東西，不是石頭的脆響，倒像是木頭被敲擊的悶聲。

靈笑悠心里一動，放慢動作，用手小心地撥開浮土。

那是個巴掌大的木盒，黑沉沉的，像是用陰沉木做的，盒面上刻著繁復的花紋，仔細看竟都是扭曲的人臉，眉眼間淌著暗紅色的紋路，像是凝固的血。盒口用根紅繩纏著，繩結打得古怪，不是尋常的蝴蝶結，倒像是個鎖魂結——師父的古籍里提過，這種結能鎖住器物里的陰煞，不讓其外泄。

她屏住呼吸，解那紅繩時指尖都在發燙。紅繩剛被解開，木盒突然“咔噠”一聲自己彈開，一股比之前尸骸更濃的陰氣涌出來，帶著股香火和血腥混合的怪味，像是誰在墳前殺了活祭。

盒里沒有骨頭，只有一綹黑發，用紅繩系著，發絲間纏著張極小的黃紙符，符上的字跡模糊，只能認出“替身”二字。旁邊還放著個拇指大的布偶，穿著迷你的藍布褂子，正是昨晚那反腳小鬼穿的樣式，布偶背后用朱砂畫著個歪歪扭扭的“蘇”字。

靈笑悠的瞳孔驟然收縮。

替身符，鎖魂木盒，還有這布偶上的字……

她猛地想起蘇月瑤身上那股刻意的“擋煞氣”，想起昨晚二樓窗戶里的人影，想起那反腳小鬼和“竹竿鬼”被操控的模樣——這哪里是什么巧合，分明是有人在用邪術養鬼，而那鬼的替身，竟與蘇月瑤有關！

難道……那反腳小鬼的死，本就與蘇家脫不了干系？他們拐走自己，讓蘇月瑤頂替身份，怕不是只為了靈家的富貴，說不定還藏著更深的陰私，比如用這小鬼的怨氣做什么勾當？

夜風突然變急，石榴樹的葉子嘩嘩作響，像是有無數人在耳邊喘氣。靈笑悠迅速將木盒蓋好，連同里面的頭發和布偶一起塞進隨身的布袋里，又用鐵鏟將土坑填回原狀，連草葉都仔細擺回原位，看上去與周圍別無二致。

做完這一切，她抬頭望了眼二樓蘇月瑤的窗戶。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有門縫里透出一絲極淡的光，像只窺視的眼睛。

靈笑悠冷笑一聲，轉身往別墅走。布袋里的木盒透著刺骨的寒意，她卻渾不在意——有了這東西，看蘇月瑤還怎么裝下去。

回到三樓房間時，天邊已經泛起一絲魚肚白。她將布袋藏在床板下，又檢查了一遍門窗，確認沒有留下痕跡，才重新回到房間躺下。

被褥還帶著余溫，窗外的石榴樹在晨光里安靜下來，仿佛昨夜的陰風和秘辛都只是一場夢。靈笑悠閉上眼睛，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著桃木劍的紋路，腦海里反復回放著木盒上的人臉花紋，和布偶背后那個刺眼的“蘇”字。

這山下的局，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但沒關系，她靈笑悠別的本事沒有，捉鬼破局的能耐，可是師父手把手教出來的。

她打了個哈欠，將桃木劍抱在懷里，嘴角勾起一抹篤定的笑。

等著吧，不管是人是鬼，欠了債，總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