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勒特伊男爵皺起眉頭,顯然在權(quán)衡利弊,教會現(xiàn)在不就是自愿捐贈嗎?忽悠接著忽悠。
激進派代表雖仍有不滿,但見巴納夫才是談判代表,也暫時按捺住怒火。
帳篷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風(fēng)穿過彈孔的呼嘯聲。
當布勒特伊男爵最終點頭表示“可以帶回條件等國王裁決”時,夕陽已將河面染成血色。
巴納夫走出帳篷時,手里的文件被風(fēng)刮得嘩嘩作響。
激進派代表緊跟其后,嘴里還在低聲咒罵。
布勒特伊男爵則站在廢墟上,望著旺代的方向,仿佛在傳遞什么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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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后,1月14日,雙方繼續(xù)舉行第二次談判,
路易十六的代表布勒特伊男爵再次率先開口,“國王陛下仔細審閱了上次的條件,覺得并不合理,要求維持原樣。”
然后將一份殖民地貿(mào)易清單推到桌中央:“國王陛下說了,只要達成共識,路易斯安那的棉花、煙草,將優(yōu)先供應(yīng)法國商人。”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面露渴望的商人議員,“對法國本土免稅三年。”
帳篷里瞬間安靜下來。
一個靠海外貿(mào)易發(fā)家的議員不自覺地前傾身體,手指在清單上的“新奧爾良港”字樣上摩挲——倉庫里的紡織品早已積壓如山。
巴納夫清了清嗓子,維持鎮(zhèn)定:“陛下的意思是……自由貿(mào)易?”
“不僅如此。”布勒特伊男爵微微一笑,拋出更誘人的誘餌,“北美有大片種植園,那里的蔗糖、咖啡,能讓法國的面包房、咖啡館再也不用看荷蘭人的臉色。”
他話鋒一轉(zhuǎn),眼神變得銳利,“但如果議會不接受,這些利益,恐怕就要屬于西班牙或者英國了。”
激進派的代表猛地拍桌:“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在北美另立政權(quán),反過來與法國為敵?”
“這正是國王陛下?lián)牡摹!笔拐卟痪o不慢地回應(yīng)“,所以他希望你們激進派能接受君主立憲,你聽過老爸造兒子反的嗎?讓法蘭西統(tǒng)一強大。否則,旺代的保王軍和北美法裔,很可能會組成新的勢力。”
他攤開雙手,做出無奈的樣子,“畢竟,沒人愿意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
帳篷外的風(fēng)更大了,吹得帳篷布獵獵作響。那些原本猶豫不決的議員,此刻都陷入了沉思。法國的經(jīng)濟危機早已讓國庫空空如也,工廠停工,農(nóng)民起義不斷,殖民地的貿(mào)易利益像一塊肥肉,誘惑著每個人。
一個議員悄悄拉了拉巴納夫的衣袖,低聲道:“或許……可以先看看具體條款?”
當談判再次休會時,商人議員們圍著殖民地貿(mào)易清單討論不休,溫和派開始起草具體的立憲條款,激進派則在角落里咬牙切齒。
布勒特伊男爵走出帳篷休息,對拉法葉特點了點頭,仿佛在宣告初步的勝利。
拉法葉特望著盧瓦爾河的流水,那水依舊渾濁,卻仿佛倒映出北美種植園的景象,還有法國商人們貪婪的臉。
殖民地的利益誘惑實在太大——國庫的空賬本已經(jīng)堆到天花板,農(nóng)民的起義軍在勃艮第燒了貴族莊園,再不解決經(jīng)濟問題,就算保住了君主制,也會被餓瘋的民眾推翻。
商人議員們還在圍著清單爭論,溫和派已經(jīng)開始草擬條款,激進派則在角落里默默嘆氣。
看著巴納夫筆下的關(guān)稅條款越來越具體,已經(jīng)攔不住這股洶涌的利益洪流。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燭臺晃了晃,燭火在眾人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我們有一個條件。”他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沙啞,目光死死盯著回到帳篷布勒特伊男爵,“如果國王真的同意退位,必須立下誓言——此生永不返回巴黎,永不以任何形式挑戰(zhàn)革命政權(quán)。”畢竟條約就是用來撕毀的,遠不如天主大孝子對上帝的誓言可靠。
布勒特伊男爵的臉色驟變,假發(fā)都顯得有些歪斜:“這太過分了!國王陛下只是退位,并非流放!”
“過分?”激進派代表冷笑一聲“當初你們在宮殿城堡舉行宴會的時候,怎么沒想過對法蘭西過分?”
巴納夫皺起眉頭,手指在“永不返回”四個字上反復(fù)敲打。他知道這個條件會激怒保王黨,但也明白這是安撫激進派和巴黎市民的必要籌碼——街頭巷尾的小冊子早就在喊“國王的妥協(xié)是假,復(fù)辟是真”,若是不加上這道枷鎖,恐怕剛達成的共識就要被民眾的怒火沖垮。
“男爵閣下”,巴納夫緩緩開口“這不是挑釁,是為了讓法蘭西徹底走出內(nèi)亂。國王去北美擔(dān)任總督,本就是為了開拓新局,何必再念著巴黎的舊地?”他看向那些商人議員,“諸位也不想看到,剛到手的殖民地利益,因為一場復(fù)辟戰(zhàn)爭化為泡影吧?”
巴納夫又開口道“閣下,不妨先先問問陛下的意思呢?”
他知道路易十六的真實打算,去北美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等站穩(wěn)腳跟遲早要回來。
可眼下,殖民地貿(mào)易的誘餌已經(jīng)撒出去,若是因為這點拒絕,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他盯著激進派代表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突然覺得這條件像道無形的墻,把國王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我會把這個條件帶給國王陛下。”布勒特伊男爵最終咬著牙說道,聲音里帶著不情愿的僵硬,“但我不能保證陛下會同意——畢竟,沒有哪個君主愿意被剝奪返回故土的權(quán)利。”
“要么同意,要么談崩。”激進派代表寸步不讓,拳頭又一次攥緊,“我們已經(jīng)退了一步,接受他的條件,別逼出巴黎人民的憤怒。”
當布勒特伊男爵再次走出帳篷時,夕陽已經(jīng)沉到了盧瓦爾河的盡頭,只剩下天邊一抹慘淡的紅。他沒再對拉法葉特點頭,只是腳步匆匆地朝著旺代的方向走去,皮靴踩在殘雪上,發(fā)出沉重的咯吱聲。
拉法葉特望著他的背影,又看向帳篷里透出的燭光,那里,激進派代表正和巴納夫激烈地爭論著什么,隱約能聽到“誓言必須寫進憲法”的字句。
他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路易十六會如何抉擇,更不知道這個“永不返回”的條件,究竟能為法蘭西換來多久的安寧。
河面上的薄冰在夜色里漸漸凝固,仿佛要將這所有的紛爭和算計,都凍在這寒冷的冬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