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羅伯斯庇爾將戰報拍在桌上,墨跡濺到拉法葉特的軍靴前,“路易十六還在組織艦隊反攻!他的和平就是陷阱!”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著法蘭西爛在泥里?”
“我在北美見過獨立戰爭的慘狀,但從沒見過同胞互相殘殺的瘋狂!”拉法葉特突然單膝跪地,軍刀拄地發出鏗鏘聲。
“我以國民衛隊的名義起誓,若能實現和平,愿親手護送國王簽署憲法!”
議事廳里的燭火漸漸平穩下來。
巴納夫悄悄將立憲草案往前推了推,米拉波的煙嘴在指間轉了個圈,連幾個激進派議員都垂下了拳頭。
最終,議長敲了敲木槌:“投票表決——是否正式和談。”
拉法葉特站在原地,聽著此起彼伏的“贊成”聲蓋過零星的反對和棄權,他望著窗外鉛灰色的天空,仿佛又聽見盧瓦爾河和地中海的水流聲,混著士兵們模糊的鄉音——那是全法蘭西都能聽懂的、關于回家的呢喃。
盧瓦爾河畔保王軍的戰壕里,貴族軍官放下了舉起的火槍。他看見了殘疾的年輕軍官身邊擔架上,躺著個眼熟的少年,那是三個月前在河心島交換煙草時,給過他半塊黑面包的革命軍鼓手,現在只剩一只手還能輕微動彈。
河對岸突然響起軍號聲,不是沖鋒的調子,而是表示停火的悠長嗚咽。
盧瓦爾河的水流依舊帶著浮冰奔向大海,只是炮火間隙里多了些奇怪的景象:保王軍的炊事兵會把多余的面包拋到對岸,革命軍的鼓手則用殘破的鼓面回應的敲擊。
這個信號像道無形的命令,議會當天就通過了正式和談的決議。
但談判桌前的爭論比戰場廝殺更激烈:溫和派不為自己的利益也要為子孫的利益考慮,考慮堅持國王必須保留行政權,激進派則主張把王冠改成鍍金的擺設;商人代表要求立刻恢復市場,市民議員卻喊著要累計稅制。
而羅伯斯庇爾的正躲在暗處,用炭筆記錄著每一個為國王說情的議員。
每但當談判陷入僵局,兩岸的火炮還是會準時轟鳴,就像兩個爭吵的人,一邊互相瞪視,一邊偷偷計算著對方口袋里的籌碼。
議會最終達成一致——確定保留君主制,先停火再說。
消息傳到旺代的據點時,路易十六正在核對北美航道圖。他接過布勒特伊男爵遞來的議會決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自己這邊也是花錢如流水,為了穩住自己這邊,拉攏貴族,撫恤士兵、戰爭武器彈藥消耗的開銷,3個月都花了將近5000萬。
不過有優勢的就是路易十六靠著變賣的家產現金流充裕,而巴黎那邊全靠借錢打仗。
“告訴他們,我同意停火。”他蘸著墨水寫下回信,筆尖在和談地點……三個字上稍作停頓,“讓卡特利諾準備二十艘船,就停在下游蘆葦叢里,別讓任何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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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0日的盧瓦爾河,晨霧尚未散盡,河心島的廢墟上已豎起兩頂帳篷。革命軍的代表穿著嶄新的藍色制服,卻掩不住袖口的磨損;保王軍的使者戴著精致的假發,靴底還沾著旺代的泥土。
拉法葉特站在帳篷之間,看著雙方代表互相打量,像在掂量對方口袋里的籌碼。
遠處的炊煙在風里搖曳,那縷青煙確實如他所想,像根繃緊的弦,一端系著巴黎的議會,一端系著旺代的據點。
他不知道這根弦會何時斷裂,只知道弦的兩端,是正在互相吞噬的法蘭西
談判桌是用農房殘存的木板拼成的,上面還留著彈孔的痕跡。
路易十六的代表布勒特伊男爵首先表示,“同意接受君主立憲,本人即刻退位。”
帳篷里響起一陣壓抑的騷動,巴納夫的手指在文件邊緣輕輕敲擊,而激進派代表的眉頭已擰成了疙瘩。
沒等眾人消化這個消息,男爵又拋出了后續條件:“但必須保證王太子夏爾的加冕成為下一任國王。另外,國王希望能擔任美洲殖民地總督,為法蘭西守護新大陸的疆土。”
最重磅的條件藏在文件末尾。布勒特伊男爵特意加重了語氣:“貴族們的年金權利需寫入憲法,教會什一稅也應恢復,這是維持社會根基的必要條件。”
他話音剛落,就有激進派代表猛地站起來,木椅在石板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簡直是癡心妄想!”激進派的議員將文件拍在桌上,紙張邊緣被震得翻飛。
“我們流了那么多血,難道就是為了讓貴族繼續領年金?讓教士們坐在教堂里收錢?”他指著帳篷外的廢墟,“看看那些戰死的士兵,他們的家人還在餓肚子,憑什么要養著一群寄生蟲?”
巴納夫卻示意眾人安靜。他拿起文件仔細研讀,指尖在“王太子繼承”與“北美總督”字樣上反復摩挲。
“諸位,國王的讓步已經超出預期。保留王太子的繼位,既能穩定民心,年幼的國王也無法干涉行政和立法,我們有足夠多的時間可以培養一位賢明的國王;讓國王擔任美洲殖民地總督,也只是個頭銜而已”他轉向布勒特伊男爵,“至于年金和什一稅……或許可以商量出折中的方案?”
“沒有商量的余地!”激進派代表厲聲打斷,“貴族的封地已經被沒收,憑什么還要拿年金?什一稅更是壓榨農民的枷鎖!”
帳篷外的拉法葉特聽見爭吵,掀起門簾望進去。
他看見巴納夫正與溫和派議員低聲商議,有人在計算恢復什一稅后的財政收入,有人則在地圖上標注北美總督的管轄范圍;而激進派正圍著那份文件激烈辯論,拳頭砸在桌上的聲音比遠處的炮聲更震耳。
布勒特伊男爵突然冷笑一聲:“看來議會還沒認清現實。”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綬帶,“國王還有在國外的盟友沒有動用,如果這些條件不能滿足……”
“威脅誰呢?”激進派代表也站了起來,手按在腰間的火槍上,“巴黎的人民已經武裝起來,隨時能踏平旺代!”
“夠了!”巴納夫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墨水瓶險些翻倒,“我們是來談判的,不是來宣戰的!”他深吸一口氣,對布勒特伊男爵說,“王太子繼承和北美總督的條件,可以接受。但年金和什一稅,必須修改,貴族年金需要減少五成,什一稅改為自愿捐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