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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卷一
歌唱吧,繆斯!詠嘆青銅箭矢撕裂的古老誓盟!
當達達尼爾海峽的怒濤吞下太陽金車,
霞光哺育的門農——厄俄斯九千次分娩的驕子——
將染血的樺木信箋擲向燃燒的海洋。
當黑檀王座碾碎橄欖枝的殘影,
提托諾斯血脈在琥珀中蘇醒:
銘文如熔鐵灼穿特洛伊的穹蒼,
“當希臘船隊如蝗蟲遮蔽赫勒的星光,
埃塞俄比亞的青銅矛尖將貫穿萬民之牧的咽喉“
讓凡骨血肉澆灌命運的紡錘,
從而實現了宙斯的正義。
讓我們從這場戰爭的源頭說起吧
是哪位神羿挑起了這輪紛爭?
是銀足的提托諾斯之子,那埃塞俄比亞之王,
目光炯炯的門農,
當染血的樺樹皮密信墜落黑檀木王座前,
雙頭鷹的琥珀里迸射出光芒,鐫刻著
赫拉克勒斯的血誓——那遠古的盟約
如同埃阿斯之盾,在歲月里銹蝕卻未曾斷裂。
盲眼的先知曾勸阻捷足的提托諾斯之子:
“神樣的門農,金發的厄俄斯之子
當阿開奧斯人的船艏劈開赫勒的浪濤,
命運紡車已為普里阿摩斯家族紡就殮衣。“
可門農撫摸著祖父石化眼眶滲出的琥珀,
那晶體深處映出特洛伊鷹旗獵獵飛揚。
“你這被黑暗蒙蔽雙眼的老者啊,
難道要讓誓言淪為奧利安的笑柄?“
他抓起長矛,青銅尖上的寒光刺破晨霧,
“當阿伽門農的權杖玷污特洛伊的祭壇,
埃塞俄比亞人的榮譽便系于矛尖,
看那被踐踏的盟約在血泊中發芽,
赫拉克勒斯的魂靈正叩擊我的盾牌作響。“
在嶙峋的帕爾納索斯山腳下啊,那冒著硫磺濃煙的圣域
德爾斐的祭壇日夜蒸騰著神明的怒火
阿波羅的青銅三足鼎在瘋狂的顫抖
被炙烤的月桂枝流出金色的汁液,那汁液
像被詛咒的蜜,在祭壇裂縫中凝成毒蛇的形狀
披散著沾滿樹脂長發的女祭司,她枯瘦的腳踝
正被地縫中伸出的幽靈之手攥緊
帕克托羅斯河的清流突然變得粘稠如膽汁
白鷺驚恐地拍打翅膀,喙間掉落的人指骨
在圣泉中沉浮,泛起血色的泡沫
“聽啊!聽這撕裂云層的預言——“
她的尖叫讓十二塊祭壇石板同時迸裂
“當孔雀石盾牌映出銀踵的寒光,映出那
被海洋女神親吻過的致命榮光,
黎明之子啊,你的心臟將被長矛刺穿,
撕裂夜幕的黃金馬車將不再奔馳在玫瑰色的晨空
而是載著冰冷的尸骸,碾過九重冥河
哈得斯的黑馬會在車轅前跪倒,因淚浸面紗的女神的哀嚎
將使斯提克斯河的漩渦倒灌蒼穹
此時在東方,厄俄斯正用她染著霞光的指尖
撕開第十二重夜幕的絲絨帷帳
她的戰車啊,那由四匹火焰鬃毛的神駒牽引的戰車
青銅輪輻濺起的露珠灼穿了帕加索斯的骸骨
那飛馬的骨架在云層中發出悲鳴,化作流星
墜落在斯卡曼德羅斯河腫脹的腹部
埃塞俄普斯人的軍營正在不祥中騷動,
捷足的厄俄斯之子,神樣的門農獨坐松木王帳,
望著奇里乞亞海的浪濤
舔舐五十艘松脂戰艦的龍骨。他解開青銅胸甲,
獅紋章烙紅的胸膛滲著第九道傷口的橄欖油膏,
亞麻繃帶浸透呂基亞石棺滲出的松脂。
遠方山徑傳來祭司敲打銅鈸的韻律,
每一聲都似祖父石化的手指叩擊琥珀法典。
玫瑰色手指的厄俄斯自天穹徐降,
橘紅裙裾掃落陶魯斯山巔的積雪。
她曙光凝成的手撫過兒子肩胛的舊疤,
那疤痕突然開裂,涌出乳香與月桂的芬芳:
“我的骨血,九千次陣痛分娩的驕子啊,
為何任呂底亞彎刀般的命運啃食榮光?
快跨上我的金馬車,返回潘菲利亞的月桂林,
那里的陶片不會銘刻德爾斐蛇信的毒液。“
黑檀王座的后裔抓起一把赫梯黑曜石,
任其從指縫漏成特洛伊城墻的縮影:
“母親啊,難道你未聞赫拉克勒斯的魂靈
每夜捶打鍛爐的聲響?當阿伽門農的火把
玷污阿波羅的祭壇,我的血脈便如
西里西亞弓弦繃緊。看這被盟約之血澆灌的
青銅獅紋章——它的咆哮已讓山鷹群絕跡“
穿橘紅長裙的女神三次觸碰他額角,
三次被克羅托的亞麻線灼傷指尖。她褪下
晨光編織的護符,那光環卻在門農的傷口
碎成克珊托斯河的水沫:“當灰眸雅典娜的槍尖
找到獅紋甲第七片鱗的裂隙,我的金馬車
再載不動你冰冷的尸骸。石化的黎明將沉入
愛琴海最幽暗的溝壑,而你的名姓會被刻在
涅斯托爾金杯的缺口,隨殘酒倒入冥河!
霞光哺育的門農昂首大笑,驚起巖縫中
啄食蜥蜴的兀鷲群,它們帶鉤的喙尖還沾著帕特羅克洛斯腐爛的肌腱。他指向北方
正燃燒著的特洛伊的烽煙,那煙柱正化作
被鎖鏈束縛的普羅米修斯輪廓:“若命運要我
成為宙斯雷霆下的殘渣,就讓埃塞俄比亞的矛林
為這灰燼鍍上奧林波斯的輝光!母親啊——“
他扯斷頸間琥珀項鏈,任樹脂墜地成
先祖歃血的幻影,“難道要我像被剪鬃的戰馬
匍匐在馬廄?當密耳彌多涅人的銅斧
劈開誓約石柱,我的退避會讓祖父
在琥珀法典中泣出帶毒的松脂“
女神的長發驟然褪成冬霧的灰白,足尖露珠
在巖地蝕刻出德爾斐蛇環。七匹火焰神駒感應到
女神的悲愴,低頭啃食蹄間奧林波斯的雪粒,
每口冰碴都混著被遺忘神祇的骨灰。“既如此,
我會前往楞諾斯火山口,求跛足的赫菲斯托斯鍛造
鑲著戈爾貢獠牙的護心圓盾。“戰車升空時,
一縷斷裂的金發纏上門農的青銅矛桿,化作
嘶鳴的蝰蛇,
此時命運三女神紡織的嗡鳴穿透云層,
克羅托的金梭正將門農的生命線
與赫拉克勒斯的涅墨亞獅皮縫成死結。
此刻在奧林波斯山脈那永世翻涌的金色云團之上,
那位掌控霹靂的克洛諾斯之子、提大盾的神王宙斯,
正擺弄他那架能稱量人間命運的古銅天平。
來自呂底亞平原的金沙在秤盤上簌簌滑落,
每一粒都裹著陣亡戰士指甲縫里的血垢。
那頭戴城冠的赫拉,生著母牛般渾圓眼睛的天后,
用她象牙雕琢的長柄金勺攪動涅克塔爾仙釀。
琥珀色的酒液故意潑灑在鑲著星辰碎鉆的云榻,
蝕出三個冒著青煙的窟窿:“雷電之主啊,
倘若你仍像冬日躲在埃特納火山口的百頭蛇般沉睡,
我殿前飼養的孔雀明日便會飛赴戰場,
用它們鑲著千眼的尾翎啄瞎門農戰馬的瞳孔!
讓那些埃塞俄比亞的雜種崽子知道,
誰才是邁錫尼黃金權杖真正的主人!“
那位遠射之神阿波羅,披著銀鼠皮斗篷的預言者,
正斜倚在德爾斐神殿被煙熏黑的大理石柱上。
他肩頭那束用誓言編結的月桂枝突然顫抖,
抖落一串浸透人血的橄欖:“白臂的天后啊,
您豢養的孔雀雖飲著奧林波斯的晨露長大,
喙尖卻因啄食太多阿耳戈斯寡婦的淚珠子,
鈍得如同祭祀典禮上生銹的青銅匕首。
倒不如拔了尾羽給阿佛洛狄忒編個新頭冠,
省得在戰場上被門農的矛尖戳成篩子!“
克洛諾斯之子宙斯那濃密的雙眉驟然聚攏,
仿佛陶魯斯山脈暴風雨前夕堆積的雷云。
他指尖躍動的藍白色霹靂失了準頭,
竟燎焦赫拉長袍上金線刺繡的石榴紋滾邊:
“牛眼的女神,管好你那些花里胡哨的扁毛畜生!
若再敢放出半片孔雀翎毛,我便讓它們
去給哈迪斯拉那輛吱呀作響的破尸車!“
說著又朝銀弓之神彈去一顆燃燒的隕星,
精準擊碎對方弓弦上緊繃的涅墨亞獅鬃:
“玩弄弓箭的小子,別以為我沒瞧見
你箭囊深處藏著的三支黑曜石箭簇——
本該刺穿帕特羅克洛斯跳動的喉結,
如今卻在特洛伊城墻縫里養出青苔!“
牛眼赫拉氣得擲出那柄雕著蛇發女妖的金勺,
化作一只專啄人眼的食尸禿鷲俯沖而下。
卻被宙斯順手抄起涅斯托爾進貢的鴕鳥金杯,
倒扣在第七層云團下悶聲掙扎。
銀弓之神倒也不惱,慢悠悠彎腰拾起
那根從德爾斐地縫崩落的月桂枝,
像插回箭囊般從容地塞進冒煙的巖石豁口:
“父神啊,何必為凡人的死活大動肝火?
倒不如讓門農的青銅矛與阿喀琉斯的隕鐵劍
在斯卡曼德羅斯河跳完命運三女神編排的輪舞。
待這兩頭蠻牛撞得頭破血流,你我的金樽
正好盛接他們脖頸噴濺的血泉痛飲——“
提大盾的宙斯未等他說完便揮動雷電權杖,
震得奧林波斯地基裂開三指寬的縫隙。
云海間翻騰的雷霆如百頭巨蛇嘶吼:
“待曙光女神用金馬車輪第九次碾碎夜幕,
我便允她為那黑檀王座的崽子求取護心鏡。
但赫菲斯托斯每鍛造一塊青銅鱗甲,
都需用等重的希臘人骨灰拌特洛伊眼淚澆筑,
少一粒灰燼或半滴淚珠,就讓哈得斯
親自去埃塞俄比亞軍營索要差額!“
說罷將一道霹靂擲向阿波羅立足的云礁,
逼得銀弓之神躍上太陽車狼狽逃竄,
金色車輪在愛琴海上烙出冒泡的鹽漬。
赫拉冷笑著撕碎孔雀尾羽拋向人間,
三百支淬毒的箭矢卻在半空變了形——
被宙斯鼻孔噴出的熱氣吹作蒲公英絨球,
飄飄蕩蕩墜入門農生著老繭的掌心,
拼湊出德爾斐地縫里惡毒的讖語:
“當黑曜石矛尖吸干最后一滴月桂樹脂,
提托諾斯之子的名姓將沉入克珊托斯河底的淤泥,
美發的福波斯的銀弓將為普里阿摩斯拉緊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