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急匆匆的行駛到田府大門,不等馬車停穩,一個身穿齊國官服的魁梧男子,便急匆匆的從馬車內踏步走出。
看到男子,看守府邸大門的仆從,紛紛面露懼色,隨后連忙低頭跪下。
“安平侯!”
“安平侯!!!”
面對仆從的行禮,安平侯看都不看一眼,魁梧的臉上滿是陰沉,徑直快步踏入府中,而馬車左右的持劍護衛,紛紛守在大門外。
沿途走廊,凡是看到安平侯,無論扈從還是侍女,全都止步行禮,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片刻后。
安平侯來到主堂房屋外,沒有理會行禮的扈從,目光一眼便看到屋內的母親,以及妻子、兒子,還有一旁那幾個看到自己,就瑟瑟發抖的孩童,正跪坐在席坐上。
“父親!”
田毋擇看到父親回來,連忙從席座上起身。
田毋擇年幼,剛剛撿回一條命,再見到父親,眼睛不免有些微紅。
“身上可有受傷?可有不適?”
安平侯快步來到田毋擇面前,抓起兒子的肩膀,陰沉的臉頰上,眼睛不斷打量自己這個獨子。
當看到田毋擇那微紅的雙眼,臉色更是鐵青,目光盡是憤怒。
“父親不必擔憂,多虧恩人舍命相救!”
田毋擇連忙將項卿這個恩人,介紹給父親。
安平侯順著兒子的目光看去,當看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從席座上起身,看著自己。
“項卿!拜見安平侯!”
項卿抬手行禮道。
當安平侯聽到母親說,正是這個名叫項卿的少年,跳入河內救下毋擇,以至于差點丟掉性命。
“重賞!”
安平侯鐵青的面容上,有些令人害怕,語氣也是強硬直接,但好在能看出,對救下兒子的項卿,沒有惡意。
聞言。
老夫人有些無奈的嘆口氣,而田毋擇更是微微皺眉,似乎心里有些不喜歡父親這樣的語氣。
“回安平侯!方才老夫人,已經對項卿有過賞賜!”
項卿對著安平侯抬手行禮道,神情不卑不亢,并沒有因為安平侯嘴里的重賞,而露出興奮之色。
安平侯聞言,看向項卿一眼,目光一凝,隨后沒有再說什么,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田毋擇,再次確認沒有傷到。
項卿放下手,站在席座旁,看著這個魁梧的中年男子。
安平侯!
當聽到門外仆從行禮的聲音,項卿整個人便愣住。
無論如何,項卿都沒想到,田毋擇的父親居然是安平侯!
對于這個安平侯,上一世項卿并沒有過接觸,但也隱約有些耳聞。
安平!
原是一塊地名,早年為酅,是臨淄以東三十里的一個城邑。
隨著這些年臨淄的人口暴漲,各地士大家族聚集到臨淄,為防‘田氏代姜’會發生在田氏身上,齊王便逐漸調動一些駐軍,安扎在酅邑。
并把酅邑更名為安平,寓意齊國安平,也在暗地里,告訴那些來到齊國臨淄的士大家族。
齊國!
想要安平!
畢竟三十里的距離!
步卒行軍,一日能到,鐵騎大軍無需半日!
也是如此,在臨淄,安平侯既不是地位最高的大臣,也不是齊國最有權力的封侯,放眼整個臨淄城內的高官權貴,安平侯的官職爵位不過中上之游。
但在臨淄城,無論是高官權貴,還是那些士大家族,誰都要給安平侯七分顏面。
沒有齊王的符印,安平侯無法調動安平的駐軍,可單是在安平駐扎的大軍中,安平侯的那些心腹,就足夠讓安平侯在不顧后果時,殺人屠族。
所以在臨淄的權貴重臣,以及那些士大家族,誰都不想惹這么一個人。
誰知道一旦逼急,安平侯會做出什么事。
在項卿的記憶里,對安平侯的印象并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前世從他人口中聽聞,秦國兵臨城下時,齊國臨淄城內,安平侯與部分官員不愿坐以待斃,由安平侯為首,率領一眾心腹舉兵,最終失敗被殺。
這是項卿為數不多,記住有關安平侯的事情。
故而方才在得知田毋擇的父親是安平侯之時,項卿十分驚訝。
如果安平侯是田毋擇的父親。
按道理,安平侯死于齊國滅亡之前,田毋擇身為安平侯之子,正常情況下,便等同于失去最大的依靠,何況安平侯還是舉兵反叛。
回想前世,秦國一統后,救田毋擇的那個人,依舊能在田家的庇護下,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項卿已經察覺到不對。
依照項卿的經驗推測,很可能安平侯舉兵反抗背后,沒那么簡單。
否則……
項卿不由得看向安平侯身旁,年幼的田毋擇一眼。
兩息后,項卿收回目光。
如今自己救下田毋擇,項卿相信,日后自己一定有機會能了解其中內幕。
田府內。
在項卿的目光中,安平侯得知一切經過后,看向那幾個少年的臉色,滿是陰沉與不善,嚇得幾個少年低著頭,有的手都在發抖,有的似乎已經被嚇哭起來。
連項卿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感慨,若不是一旁田毋擇一直求情,怕是安平侯不會輕易放過那幾個少年。
而經過這件事,項卿看著那幾個少年,感覺日后,怕是那幾個少年,再也不敢主動來到田府尋田毋擇出去。
對此,項卿倒也能理解田家的心情,在外人眼里,羋舟乃是無心之舉,無意之過。
可在田家人眼中,羋舟的做法,卻是實實在在,差點讓田毋擇成為一具尸體,讓田家永遠斷送掉田毋擇這個后人。
一句無心,遠不足抵消田家人對那份后果,而浮現的憤怒。
最終,在田毋擇再三央求下,安平侯這才沉著臉,一臉不滿的讓幾個孩童離開。
項卿則在老夫人的要求下,留在田府吃食膳,以表對項卿的感激。
老夫人讓侍女去安排人,把食膳端上來。
獨子無恙,此刻安平侯也終于松口氣,天知道方才離開皇宮,聽到家仆告知兒子溺水時,他這個做父親的心情。
這時候。
安平侯終于可以靜下心來,認真的審視,兒子的這個救命恩人。
“項卿!”
安平侯眉頭微皺,跪坐在席坐上,不茍言笑的臉上,目光如鷹的望著項卿。
安平侯知曉,既然母親讓其留下,那就證明,少年的來歷沒有問題。
對于母親,安平侯還是十分放心。
“既是項姓,可是楚國項氏之后?”
安平侯詢問道,雖然臉上依舊沒有笑容,但至少對比方才,已經和善許多。
“回安平侯,項卿祖上乃項橐的玄孫,項氏姬姓之后!”
項卿聞言,在席坐上對著安平侯抬手行禮。
嚴格來說,項卿可以被人稱為項卿外,也可以叫做姬卿!
安平侯點點頭,雖然對項姓,談不上什么好感,但對項卿的言行舉止,倒是頗為滿意。
“觀汝摸樣,正是蒙學之際,可有師承?”
安平侯不動聲色的詢問道。
“項卿師承稷下學宮!”
項卿再次開口回道。
而這一次,除了老夫人,安平侯與姜氏,以及田毋擇,全都一臉意外。
安平侯與姜氏的眉頭,都隱約微皺。
稷下學宮!!!
就是那個就要被齊王停辦的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