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漫進城市時，林晚的畫室窗外，那棵老梧桐樹開始落葉。

江徹來接她下班的傍晚，總能趕上一陣風卷著枯葉掠過街角。他會提前十分鐘站在畫室樓下的公交站牌旁，手里拎著她前一晚念叨想吃的糖炒栗子，紙袋被熱氣熏得微微發潮。

“等很久了？”林晚抱著畫筒跑下樓，帆布鞋踩過滿地碎金似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江徹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指尖帶著栗子的甜香：“沒多久，剛買完栗子，你就下來了?！彼鸭埓f過去，“趁熱吃，老板說加了桂花?！?

林晚剝開一顆，金黃的栗子肉上沾著細碎的桂花，甜糯的香氣漫進鼻腔時，她忽然踮腳，把栗子塞進他嘴里，自己則趁機搶過他手里的公文包：“我來拿，看你累的?！?

公文包不沉，里面除了幾份圖紙，還有她上周落在他那的速寫本。她隨手翻開，正好看到自己畫的他——那天他趴在桌上補覺，陽光落在他鼻梁上，她偷偷畫下他微蹙的眉峰，旁邊還歪歪扭扭寫了行小字：“江徹的睫毛比我的畫筆還軟?！?

江徹湊過來看了一眼，低笑出聲：“畫得不像，我明明比這帥?！?

“哪里不像？”林晚不服氣地舉起來比對，“你看這鼻子，這嘴……”話沒說完，就被他低頭堵住了唇。栗子的甜，桂花的香，還有他身上清冽的皂角味，混在一起漫進喉嚨，像秋天釀的第一壇蜜。

他們沿著梧桐道慢慢走，落葉時不時飄落在肩頭。林晚數著地上的光斑，忽然說：“下個月我生日，我們去拍組寫真吧？就拍這棵梧桐樹，我想和它合個影。”

“好啊?！苯瓘靥唛_腳邊一片卷邊的葉子，“再拍張合照，掛在我們以后的臥室里?！彼D了頓，側頭看她，“對了，下周末所里團建，去近郊的溫泉山莊，你要不要一起？”

林晚眼睛亮了亮：“可以嗎？會不會打擾你們同事？”

“怎么會，”江徹揉了揉她的頭發，“他們早就想見見，把我‘拐’走的大畫家了?！?

那周的團建，成了林晚后來反復回想的，關于秋天最清晰的記憶。

溫泉山莊的院子里也種著梧桐樹，只是比畫室樓下的更粗壯些。傍晚大家在院子里燒烤，江徹被同事拉著喝酒，林晚坐在角落的秋千上，看他舉著烤串和人說笑，側臉在炭火的紅光里顯得格外柔和。

“林晚姐，”一個穿白裙子的年輕女孩端著兩罐果汁走過來，是江徹提到過的實習生蘇瑤，“江哥讓我給你送罐橙汁?！?

林晚接過，說了聲謝謝。蘇瑤卻沒走，挨著秋千坐下，小聲說：“林晚姐，你和江哥真好，我從來沒見過他對誰這么上心?！彼皖^攪著手里的果汁，聲音輕得像嘆息，“有時候真羨慕你。”

林晚笑了笑，沒接話。遠處，江徹朝她揮了揮手，眼里的光穿過人群，直直落在她身上。她舉起橙汁罐回敬，心里像揣了顆暖烘烘的小太陽。

那天晚上，他們沒和大部隊一起回房。江徹牽著她的手，沿著山莊后的小路散步，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走到一棵最粗的梧桐樹下，他忽然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盒子，單膝跪地：

“林晚，雖然有點早，但我等不及了?！彼蜷_盒子，里面躺著一枚細巧的銀戒指，戒面是片鏤空的梧桐葉，“嫁給我，好不好？以后每個秋天，我都陪你撿落葉。”

林晚的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她蹲下去抱住他的脖子，哽咽著點頭：“好，江徹，我愿意。”

秋風吹過，梧桐葉簌簌落下，沾滿他們的肩頭。那時的林晚以為，這滿地落葉鋪成的路，會一直通向有他的未來。她不知道，有些裂痕，已經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悄悄埋下了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