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輪“友好”磋商，最后終究是因為洛陽局勢太過危急，實在是再也經不起半點波折。

時局迫得高陽王司馬毅不得不與劉季達成“共識”：

司馬毅樂捐糧粟千石，弓五百，弩一百，箭若干，農具千具，鐵料一車，還附贈大車四十，駑馬六十，用以賑濟覆釜山饑民，使饑民沐浴天恩！

劉季則一片丹心報天子，將黑火藥制法獻于朝廷。并以山陽劉氏之名寫下保書：保證不將黑火藥之法泄露于外。

四十輛大車浩浩蕩蕩行走在大道上，護衛在車隊左右的新兵們看著大車上的糧食、弓弩、農具、鐵器，紛紛喜笑顏開。

有了這批物資，還有前番司馬萬送的馬肉，覆釜山今年冬天可以不用那么窘迫了。

還有新得的弓弩、箭矢。只需練出三百弓弩手駐守山口，便可絕劉季軍后顧之憂。

雖然麾下依舊只有兩百人，但新得一批弓弩、馬匹，軍隊戰力相較劉季下山時翻了可不止一番！

劉季有信心，新軍只需再操練一段時日，再經過一輪血與火的淬煉后。此間新軍也許在在劉淵、司馬越這等真權貴眼中依舊不值一提。但足可以成長為一股當世所有人都不能小覷的力量！

為了呵護這支雛鳥軍隊不被司馬氏抽冷子扼殺在搖籃里，劉季親自率領所有騎兵跟在車隊末尾，謹防司馬家出爾反爾！

直至大部隊走出溫縣地域，步入熟悉的山陽老家，劉季這才勉強松了口氣：

“沒想到，司馬氏竟也有抱誠守真之日，竟未遣軍前來偷襲。”

“哈！區區四十輛大車，想來在還未放在那司馬大王眼里！”

只一次敲詐就能敲出四十輛大車的物資，跟隨在劉季身后的曹德看著前方的車隊亦是喜不自勝，甚至竟甘愿稱呼司馬毅為大王。

要知道平日里曹德可是提起司馬這兩字都要啐一口的主。可想而知曹德現在究竟有多興奮。

正當劉季、曹德以為后路無事，想要稍提馬速追上前方車隊時，身后突然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

劉季回頭望去，只見老熟人司馬凱正光明正大的率領十幾騎緊緊跟在劉季等人身后。

“大哥，他們這是要作甚？”

曹德看著跟在隊伍后不遠不近的司馬凱等人面露疑惑。

要說黑吃黑吧，十幾騎明顯吃不下劉季這么多人，可要說禮送，這都出溫縣地界入山陽了。還有誰送客能到人家老家去？

劉季見此情形倒是笑了：

“不管他！要是跟上來就送杯酒水，敘敘舊。不跟上來便無視之。”

曹德不知道劉季和司馬凱有什么舊可敘，但劉季都這么說了，曹德也就暫時不管司馬凱。

通過司馬凱那怪異的行為舉止，劉季轉瞬間就將司馬凱的來意猜了個七七八八。

其主要目的無非是怕自己言而無信，拿著司馬家的錢糧直接轉頭向北投靠匈奴。

劉季手中資源薄弱造不出多少炸藥包，胡漢可是有千里疆域、萬千子民。

一旦劉季不遵守承諾北上投胡，估計要不了幾個月炸藥包雨就能飛到司馬毅頭上。

真要是在司馬毅手上丟了溫縣老家，司馬毅死后都沒臉進宗祠！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司馬毅這才派遣司馬凱跟在劉季一行身后，若是劉季有北上的傾向，之后必然會迎來司馬毅傾力一擊。

而現在，劉季特意從禪村繞村而過，并在經過禪村劉氏老宅那被劉景大軍燒過的廢墟前上了三炷香，聊以祭拜。

經此一事后，司馬凱對劉季山陽之后的身份基本已信了八九成。

但經過禪村老宅后，司馬凱依舊不遠不近的跟在劉季等人身后。

隨著路程不斷行進，眼看著就要到覆釜山山口，曹德看著依舊跟在自己身后的司馬凱一行，神情不禁有些煩躁：

“大哥，這些鳥廝好不曉事，我等都要到家門口了，還跟。要不我率軍前去殺他一陣，好叫司馬氏知曉我等厲害！”

“且不說我們現在就這點騎兵，打不打的過對面，便是打的過，你率軍前去殺他們，不論勝負能有什么好處？他們喜歡跟便讓他們跟著就是了。”

劉季也知道司馬凱跟到現在，目的大概是要摸清楚劉季的窩點，同時也是給劉季的警告。

警告劉季，司馬氏有洛陽這處軟肋，劉季也有覆釜山這座軟肋。

司馬毅也是怕了劉季再拿火藥來溫縣敲詐勒索，皇帝家也經不起劉季這般敲骨吸髓啊！

不過劉季對司馬毅的警告渾不在意就是了，以現在的時局，司馬氏光是守備洛陽就夠焦頭爛額的了，哪還有余力來攻打覆釜山？

即便溫縣司馬氏有這個余力，就像劉季否決曹德攻擊司馬凱一樣。溫縣司馬氏攻打覆釜山能有什么好處？勞心費力的攻打一處窮鄉僻壤？瘋了？

即使真有萬一，司馬氏能拿下覆釜山，覆釜山背靠太行山，鄉親們往大山深處一鉆，鬼才能找到。

可一旦有人趁溫縣防衛空虛偷襲溫縣，司馬氏這溫縣老家可就保不住了。劉季這個光腳的，還真不怕溫縣司馬氏這個穿鞋的。

經過劉季的點撥，曹德頓時醒悟。將不可怒而興師，現在去打司馬凱除了撒氣確實一點用都沒有，還憑白枉送同袍性命！

一念既通，曹德回望身后的若隱若現的司馬凱等人，心中瞬間毫無怒意，甚至還有閑心朝司馬凱等人揮手致意。惹得司馬凱等人一陣氣悶。

確如劉季所料，司馬毅瘋了才會派人來打覆釜山這個破山頭。司馬毅派司馬凱前來，最核心的目的不過是防著劉季直接投胡罷了。

等到司馬凱“禮送”劉季一行人上山，親眼確認覆釜山上的確有不少鄉民活動的蹤跡并匯報司馬毅后，司馬毅便暫時將劉季拋之腦后，專心研究起炸藥包。

司馬毅小心翼翼的剝開眼前劉季“送”的炸藥包，從中捻起一抹黑火藥放到鼻尖聞了聞。

聞著火藥那刺鼻的氣味，司馬毅直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這黑火藥竟能有如此威力：

“未曾想以硫磺合硝石并木炭煉之，竟能大聲如山崩海嘯，傷人性命。”

劉季來溫縣只帶了四個炸藥包，其中一個當成大禮在司馬毅面前炸了，還有一個由司馬凱帶回，再次當著司馬毅的面炸了檢驗威力。

剩下兩個一個已經擺在司馬毅面前被拆開，最后一個則是被藏入司馬氏密庫之中，遭嚴加看守。

除此之外，劉季給的黑火藥配方沒有摻假，甚至在交接物資的時候，劉季還當著司馬凱的面親自實操了一番。

根據劉季的配方，溫縣城內的作坊已經成功復刻出黑火藥，只是威力不及劉季制造的大。

當然，司馬毅在意的從來不是火藥威力大小。

司馬毅在意的是：以當下的時局，火藥這種犀利的武器出世，真不知對尚在洛陽茍延殘喘的晉廷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