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海底星光

潛水器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悄無聲息地下潛。李星云透過記憶材料制成的透明艙壁，看著陽光逐漸被深海吞噬。儀表顯示他們已經下潛到800米，壓力開始讓耳膜脹痛。

“再堅持一下，“陸沉舟調整著控制面板，“我們快到了。“

易小酒趴在艙壁上，鼻尖幾乎貼到透明材料上。她手腕上的瓶蓋手鏈在幽藍的深海光線中微微發亮。“看那邊！“她突然指向右前方。

李星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深海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遠處有點點藍光，如同墜入海底的星辰，排列成一個規則的幾何圖案。

“量子冷光，“陸沉舟興奮地說，“沉睡之城的邊界標記。坐穩了，我們要加速了。“

潛水器突然向前沖刺，李星云感到一陣眩暈。深度計的數字快速跳動：900米、1000米、1200米...外面的水溫已經接近冰點，但艙內卻溫暖如春。

“那是什么？“李星云突然發現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潛水器上方掠過。

沒等陸沉舟回答，那黑影再次出現，這次更近了。李星云看清了——那是一條巨型烏賊，但它的觸手上布滿了金屬般的鱗片，眼睛閃爍著不自然的紅光。

“基因污染生物，“陸沉舟的聲音變得緊張，“大災變時期被改造的深海生物后代。它們守護著這片海域。“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烏賊突然噴出一股熒光的墨汁，潛水器劇烈搖晃起來。警報聲刺耳地響起，艙內閃爍著紅色警示燈。

“抓緊！“陸沉舟猛拉操縱桿，潛水器以一個幾乎不可能的角度急轉彎。李星云看到三條同樣的巨型烏賊從不同方向包圍過來，它們的觸手纏繞在一起，形成一張活體巨網。

易小酒突然開始唱歌，那首關于圣城卡美洛的古謠。奇妙的是，當她唱到“獄火點燃“這句時，烏賊們動作明顯遲緩下來，眼中的紅光也變得暗淡。

“繼續唱！“陸沉舟大喊，同時按下控制面板上一個紅色按鈕。潛水器尾部噴出一串氣泡，這些氣泡在水中爆炸，形成一團銀色霧霾。烏賊們在這霧霾中迷失了方向，胡亂揮舞著觸手。

潛水器趁機沖出包圍，直奔遠處的藍色光點。隨著距離拉近，那些光點逐漸顯露出真容——它們是一座巨大金字塔的頂端，整個建筑埋在海底沉積層中，只露出最上方的尖頂。

“沉睡之城，“陸沉舟的聲音充滿敬畏，“原人的海底避難所。“

潛水器繞著金字塔尖頂盤旋。在近距離觀察下，李星云發現那些藍光來自刻在建筑表面的符文，與他在敦煌壁畫上看到的如出一轍。

“入口在哪里？“李星云問。

陸沉舟指向金字塔底部：“理論上應該在基座位置，但我們不可能挖開那么多沉積物。“他轉向易小酒，“需要天眷者的鑰匙。“

易小酒眨了眨眼，似乎早已知曉。她將手掌貼在艙壁上，輕聲唱起另一首歌謠。這次歌詞更加古老，李星云只能聽懂零星幾個詞：“開啟“、“血脈“、“記憶“...

隨著歌聲，金字塔表面的符文開始移動、重組，最終形成一個圓形的門戶。更驚人的是，門戶周圍的海水被某種力量排開，形成一個空氣泡般的通道。

“太神奇了...“李星云喃喃道。

陸沉舟操縱潛水器靠近那個通道：“我只能送你們到這里。通道只對純血天眷者開放，我這個混血兒會被排斥。“

李星云驚訝地看著他：“你不和我們一起？“

“我的任務是把你們安全送到這里。“陸沉舟遞給他們兩個小巧的耳麥，“戴上這個，可以在水下通話。記住，找到第七天眷者后立刻返回，不要逗留。沉睡之城的防御系統還在運作。“

李星云和易小酒對視一眼，同時點頭。他們穿上陸沉舟準備的潛水服——不是普通橡膠材質，而是一種會隨身體動作自動調節的銀色薄膜。

“記憶材料做的，“陸沉舟解釋道，“能幫助你們在水下自由活動，但只有一小時氧氣供應。“

準備就緒后，兩人從潛水器的氣閘艙游出，進入金字塔的通道。剛一進入，李星云就感到一股奇特的浮力，仿佛重力在這里減弱了。他們不需要費力游泳，只需輕輕蹬腿就能向前移動。

通道內部布滿發光的符文，照亮了前路。隨著深入，通道逐漸變寬，最終將他們引入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這里沒有水，空氣清新得不可思議。他們脫下潛水頭盔，驚訝地環顧四周。

整個空間像是被凍結在時間里的博物館。墻壁上鑲嵌著無數水晶面板，顯示著各種星圖和DNA結構。地面上散落著一些器具，形狀既像科學儀器又像宗教法器。

“這是...“李星云走向最近的一面水晶墻，上面顯示著七個相連的星圖。

“記憶庫，“易小酒輕聲說，她的眼睛反射著水晶的藍光，“儲存著原人的集體記憶。“

她走到房間中央的一個圓形平臺上，平臺中央有個手掌形狀的凹槽。易小酒毫不猶豫地將手放上去，平臺立刻亮起來，投射出全息影像——一個與易小酒長相酷似的女子，穿著銀色長袍，眼中充滿悲傷。

“最后的記錄，“影像中的女子說，“卡美洛即將陷落，我們決定將七位天眷者送入長眠。當七星重聚之日，血脈將指引你們找到'鑰匙'...“

影像突然扭曲起來，另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旁邊，似乎在和女子爭執。李星云努力想聽清他們的對話，但只捕捉到幾個詞：“太危險“、“毀滅代碼“、“第七子不是人類“...

就在這時，整個房間突然劇烈震動。水晶墻上的影像變成紅色警報，一個機械聲音用古老的語言重復著什么。

“有人觸發了防御系統！“易小酒臉色煞白。

李星云沖向入口，看到通道另一端有幾個黑影正在快速接近。當他們游進空氣泡范圍時，李星云認出了那個獨眼女子——冷焰。她身后跟著五名全副武裝的凈化者士兵。

“量子追蹤器果然沒錯，“冷焰摘下面罩，灰白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詭異，“感謝你們帶路，天眷者。“

她舉起一個形狀怪異的武器，看起來像是某種脈沖槍：“別動，否則我立刻啟動記憶清除程序。“

李星云下意識擋在易小酒前面：“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你身上有量子標記，從敦煌開始就一直跟著你。“冷焰冷笑，“凈化者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十二萬年。今天，最后一個天眷者遺跡將被徹底清除。“

她的士兵分散開來，開始往墻上貼某種裝置——記憶干擾炸彈，李星云猜測。其中一個士兵走向中央平臺，粗暴地推開易小酒，準備安裝主炸彈。

“不！“易小酒尖叫起來，歌聲突然從她口中迸發。那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而是一種多聲部的和聲，仿佛有無數人在同時歌唱。

隨著歌聲，房間里的所有水晶面板同時亮起，投射出無數全息影像。凈化者士兵們驚恐地后退，其中一個不小心碰到了漂浮的記憶氣泡，立刻像觸電般抽搐起來，跪倒在地痛苦呻吟。

冷焰卻似乎不受影響，她的灰白眼睛閃爍著冷酷的光芒：“有趣的能力，但對我不起作用。“她舉起脈沖槍瞄準易小酒，“再見了，天眷者。“

李星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從脊椎升起，擴散到全身。他的雙手再次發光，但這次不是分解物質的白光，而是一種深藍色的能量。當冷焰扣動扳機的瞬間，他本能地伸出手——

脈沖光束在距離他手掌幾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像被凍住的閃電。李星云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發現藍色能量形成了一個微型力場。

“物質共振...“冷焰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痕，“不可能！這種能力應該已經...“

李星云沒等她說完，用力將凍結的脈沖光束推向一側。光束擊中墻壁，引發一陣劇烈震動。水晶碎片從天花板上掉落，整個房間開始崩塌。

“星云哥哥！“易小酒拉住他的手，“這邊！“

她帶著李星云沖向房間另一側的小通道。冷焰大喊著命令士兵追擊，但更多的記憶氣泡被激活，形成一道屏障。李星云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冷焰憤怒地擊碎一個氣泡，她的灰白眼睛在藍光中顯得異常猙獰。

通道蜿蜒向下，最終將他們引到一個圓形小室。這里沒有出口，只有墻上的一幅壁畫——七個符號圍繞著一個中心點排列，與李星云在敦煌看到的DNA符號一模一樣。

“現在怎么辦？“李星云喘著氣問。

易小酒沒有回答，而是走向壁畫，輕輕觸摸中心點。她的手指被劃破，血滴在符號上。壁畫突然分開，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懸浮著一個發光的藍色立方體。

“記憶核心，“易小酒敬畏地說，“第七天眷者的...牢房？“

李星云湊近看，發現立方體內部有一個微縮的城市模型——正是圣城卡美洛的精確復制品。而在城市中央廣場上，站著一個微小的人影。

“他不是人類，“易小酒突然說，仿佛在轉述某個聲音，“他是大災變的鑰匙，也是結束大災變的希望。我們把他藏在這里，等待七星重聚之日...“

外面傳來腳步聲和冷焰的怒喝。李星云迅速將藍色立方體塞進口袋：“我們得走了！“

易小酒指向墻角一個不起眼的符號：“那里！那是個傳送標記！“

兩人跑到符號前，李星云將流血的手指按上去。符號亮起藍光，形成一個旋轉的漩渦。他們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最后一刻看到冷焰沖進房間，她的獨眼中閃爍著瘋狂的怒火...

世界再次扭曲。李星云感到自己被拉長、分解、重組。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他聽到易小酒的聲音在耳邊輕語：

“上海...他要我們去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