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歌把耳朵貼在冰冷的合金門上，聽見里面傳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那旋律像把鈍刀，一下下割著她后頸的汗毛。

“《月光》第三樂章？“她轉頭問時影，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霧。這個廢棄的通風管道里彌漫著機油味，她的膝蓋已經跪得發麻。

時影的機械義眼在黑暗中泛著微光：“貝多芬在2217年就被列為違禁藝術了。“他手指劃過門縫，納米探針悄無聲息地溶解了電子鎖，“里面是個二級情感犯，三天前剛接受過記憶矯正。“

通風門打開的瞬間，鋼琴聲戛然而止。孟清歌看見一個瘦削的背影僵在三角鋼琴前，琴鍵上覆蓋著全息投影偽裝成辦公桌的模樣。

“你們不該來。“那人沒回頭，聲音像是從生銹的管道里擠出來的，“監控死角只剩最后兩分十七秒。“

孟清歌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傷口還很新鮮。琴凳上攤開的樂譜手稿讓她瞳孔驟縮——那分明是她上個月剛寫的《青藏藍調》，連修改的墨跡都一模一樣。

“這曲子...“她剛開口就被時影捂住嘴。義眼人甩出三個金屬球，它們在墻角展開成信號干擾器。

“現在有一百八十秒。“時影的機械手指敲了敲太陽穴，“他的情感抑制芯片短路了，趁矯正隊發現前...“

缺指人突然轉身，孟清歌倒吸一口冷氣。這張布滿皺紋的臉她見過，在生態局的退休人員檔案里——是她的博士生導師周教授，本該在三十年前就去世的。

老人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清歌？你終于來聽畢業演奏會了？“他枯枝般的手指按響一組和弦，“你說過要帶著格桑花...“

警報聲突然刺破空氣。時影一把扯開老人衣領，露出頸后跳著紅光的芯片：“該死，他們在遠程激活矯正程序！“

孟清歌撲到鋼琴前。當她的手指碰到琴鍵時，某種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竄上來。這不是真正的鋼琴，而是神經直連的模擬器，琴鍵下藏著微型電極。

“周老師，我們一起彈完它。“她按下第一個音，《青藏藍調》的旋律從記憶深處涌出。這是她在海拔五千米的觀測站寫的，當時暴風雪困了她三天，譜紙上還沾著酥油茶的污漬。

老人的手指突然靈活起來。當四手聯彈進行到第七小節時，孟清歌感覺后頸一麻。全息投影閃爍間，她看見無數半透明的身影浮現在房間里——都是穹頂居民，他們呆滯的臉上正裂開某種類似痛苦的表情。

“情感共振...“時影的機械臂冒出電火花，“這棟樓里所有人的芯片都在過載！“

走廊傳來爆破聲。孟清歌在晃動中看見鋼琴內部閃著藍光的核心——那不是音響裝置，而是一臺微型量子計算機，外殼上刻著“新碳紀2045“的logo。

矯正隊的激光網切開了天花板。時影拖著她們撞進通風管道時，孟清歌最后瞥見周教授被電流擊中的場景。老人死死按著琴鍵，缺失的小指處噴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種熒光藍的納米流體。

“他們拿音樂當病毒？“她在管道里劇烈咳嗽，嘴里有鐵銹味。剛才共振的瞬間，她分明聽見腦海里響起從未聽過的交響樂。

時影拆下冒煙的機械臂：“不，是疫苗。“他扔過來一塊儲存芯片，里面是周教授最后傳輸的數據，“你們那個時代的新碳紀公司，正在用音樂載體開發情感基因藥劑。“

孟清歌突然想起觀測站里那個總來送酥油茶的藏族少年。他昨天發來的消息突然有了新含義：“孟教授，格桑花今年開得特別藍。“

管道深處傳來嬰兒啼哭般的警報聲。時影的義眼突然顯示出一行跳動的倒計時：【太陽耀斑預警：2189/07/13 09:27:45】——正是三天后的這個時刻。